寂滅天魔沉默了。
那隻剛剛睜開一道縫隙的深淵豎瞳,重新合攏,仿佛剛才的一切交流都未曾發生。它像一頭被激怒後、選擇用沉默對抗的古老巨獸,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它在賭。
賭這個渺小的同源者,不敢對它的主體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畢竟,他們是一體的。
徐無道看穿了它的想法。
他沒有再開口,隻是將目光,從那龐大的身軀,緩緩移到了捆綁著它的無數法則鎖鏈上。
這些鎖鏈,是初代天師以龍虎山千年氣運為絲線,編織成的囚籠。它們深入虛空,烙印在此方亞空間的規則根基之上。
徐無道伸出手,五指虛握。
“法則編織。”
他再次吐出這四個字,但這一次,他調動的不再是剛吞噬來的龍虎山氣運,而是源自他靈魂深處,那顆“天外之心”的本源之力。
一縷微不可察的、比混沌更深邃的黑光,自他掌心逸散而出,如一條擁有自我意識的靈蛇,瞬間纏繞上了無數法則鎖鏈中,最粗、最亮、符文最古老的一根。
這根鎖鏈,貫穿了寂滅天魔的心臟。
徐無道沒有試圖去摧毀它,也沒有去解開它。
他隻是用自己的意誌,通過那縷黑光,在那根鎖鏈上,輕輕地、附加了一個新的“定義”。
“此鏈,重力增萬倍。”
嗡——!
那根原本光華流轉的法則鎖鏈,瞬間變得漆黑如墨,仿佛凝聚了整片星海的重量。
被囚禁的龐大身軀,猛然向下一沉!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劇痛,不是來自肉體,而是源於存在本身被碾壓的痛苦。寂滅天魔那龐大的意誌,第一次發出了混亂而痛苦的嘶吼。
這嘶吼沒有聲音,卻化作實質的精神風暴,席卷了整片亞空間。
那些剛剛被重塑為守門鬼神的“鎮魔之魂”,在這股風暴下劇烈顫抖,剛剛成型的軀體上甚至出現了裂痕。
唯有徐無道,以及他腳下的天師台,巋然不動。
他站在那裡,神情冷漠,像一個正在調試機器的工匠,對零件發出的噪音毫不在意。
他甚至還有閒心,對著唯一幸存的、還在地上流口水的趙丹坪屈指一彈。一縷微光沒入趙丹坪的眉心,護住了他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神智。
這個“土地公”,還有用,不能就這麼瘋死了。
【住……手……】
那道古老的意念,終於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怒與……屈服。
它想不通。
為什麼這個同源者,可以如此精準地操控初代天師留下的法則枷鎖?而且,他施加的痛苦,竟能完美地避開他自己,隻作用於自己身上。
這不合理。
這就像一個人的左手,能讓右手感到疼痛,而左手自己卻毫發無損。
徐無道沒有停下。
他將目光移向另一根纏繞在巨獸脖頸上的鎖鏈。
“此鏈,灼魂。”
那根鎖鏈瞬間燃起無形的黑色火焰,直接灼燒著寂滅天魔那殘破的意誌。
【我說!我說!】
痛苦的浪潮中,那道意念終於徹底崩潰,變得急促而混亂。
徐無道這才收回了手,那兩條變得漆黑的鎖鏈,也恢複了原狀。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沉默了片刻,那道古老的意念,帶著一種萬古未有的憋屈,開始斷斷續續地傳遞信息。
【碎片……散落……此界……】
【我能感知到的……有三。】
【一者……織網。它以眾生命運為絲,以虛假願景為餌,在東方……編織囚籠。它自詡……天命。】
徐無說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名字。
王仙芝。
那個自稱“天命”的男人,那個同樣擁有“係統”的天下第一。原來,他也是“碎片”之一。他那所謂的係統,就是那張“網”。
【二者……深眠。它與大地龍脈相合,在北方……沉睡。它在夢中……鑄造鐵血……渴望……新生……】
北方,鐵血。
徐無道眼眸微眯。
北涼!
是二哥徐龍象生而金剛的根源?還是北涼鐵騎那股不講道理的滔天煞氣?亦或是,更深層的秘密?
【三者……竊語。它最弱小……也最……狡猾。它藏於皇權之影,寄生於……傀儡之心。它在竊取……人間氣運……模仿……天道威嚴……】
太安城,龍椅上的皇帝。
欽天監。
離陽王朝。
三個答案,清晰地指向了這方天下最強大的三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