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得勝這會兒口不能言,提著這一口氣上不來咽不下,已經一天了。
卻遲遲不肯閉上眼睛。
陳二狗問過:“爺爺可是在等陳老板?”
陳得勝沒說話。
……
陳昭願緩步走到床邊,看著他開口說道:“小陳,你這一生所求皆所願,還有什麼放不下?”
陳得勝看著站在自己床邊的黑衣少女,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指著陳昭願。
陳昭願伸出手握住了陳得勝的手。
少女白嫩的手和老人布滿皺紋老年斑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陳昭願唇角很努力的扯出一抹弧度來,看著陳得勝:“小陳,我啊,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啊,安心去見你那些戰友吧!”
陳昭願說著伸出手,指尖帶著一抹銀色的光,在陳得勝眉間點了一下。
陳得勝緩緩閉上了眼睛,麵容祥和。
“爸!”
耳邊傳來陳得勝大兒子的哭喊聲。
兒媳婦朱芳芳女士則轉身快步下了樓,通知其他人去了。
陳昭願站在那裡,看著陳得勝。
小姐,我就不跟你去了,我要從軍,去打仗,去殺小鬼子。
戰爭九死一生,但最終還是勝利了。
重傷奄奄一息的陳得勝從戰場上被人抬下來。
他說,小姐,我就說我們能勝利吧!他說完彆過頭去,大哭起來,的確是勝利了,但犧牲的戰友太多了。
他說,小姐我不會死的,我還要活著替那些死去的戰友看著這個國家,強大,繁榮,昌盛。
陳得勝躺在床上,陳昭願看到的卻還是那個意氣風發,滿懷熱情與理想的少年。
她把三支木槿花放在了陳得勝身上,轉過身,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陳二狗說了句:“節哀順變。”
陳昭願說完這話,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陳得勝所有的兒孫正從樓下走上來。
湧進陳得勝的房間。
陳昭願則站在門外從斜挎包中拿出一塊泡泡糖來,撕開糖紙,丟進口中。
然後從蔡瓜瓜手中接過那把黑傘,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沒再理會身後傳來陳得勝子孫後代的哭聲。
蔡瓜瓜和雲梭默默跟在她身後。
陳昭願撐開傘,走出陳家大門,沒走幾步,便止住了腳步。
無花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站在前麵,如雲梭一般,雨水並未落在他身上。
陳昭願看了無花一眼,隻一眼,沒說什麼,撐著傘從他身邊走過。
“陳昭願。”
陳昭願止住腳步,但並未回頭。
“你不離開,就得不停的送走一個又一個,周叔,陳老,還有……”
“和尚你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那些人都是蒼生,我就不是嗎?”
陳昭願撐著傘轉過身,隔著雨幕看著無花。
”無花,他們與你不同。”
無花看著陳昭願等她說下去。
“小周,小陳這一生從沒求我做過什麼,胡不雲一輩子隻求了我一件事,還是求我救他師父。”
這些人都不像無花帶著目的來到她身邊。
陳昭願說完再沒給無花一個眼神轉身離開。
蔡瓜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雲梭則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無花也走了。
雨勢一下子變大了很多,幾乎是從天而降,嘩嘩往下潑。
陳昭願並沒有上車,而是撐著傘沿著陳家門口這條路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