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灼楓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到了,手忙腳亂地合上本子,欲蓋彌彰地試圖將它塞回原位。但他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發抖,慌亂之間,本子中間夾著的一張紅色的紙條掉了出來。
葉逸辰晃蕩著透明玻璃杯進來,裡麵是加了冰的檸檬水。看葉灼楓手中抓著的活頁本,他眸光猛得沉下去。他抿了抿唇,完全不在意似的開口:“這個是我的記錄本。我這幾年記性……還是一直不大好,會像斷片一樣,突然出現記憶空白。”
葉灼楓咽了口口水,下意識站起身。葉逸辰垂眸,將玻璃杯放在桌麵上。他的動作有點重,冰塊碰撞杯壁的聲音很大,幾乎像砸上去的。
葉逸辰繼續說:“除了小時候的事情,其實很多彆的事情我也記不清楚。醫生說是什麼心理創傷、壓力太大,這個病那個病,讓我按時吃藥。但吃藥的時候腦子也不清楚,我怕忘掉一些重要的人,就做了這個本子。”
葉灼楓不知所措地應了一句,想去把那本活頁本扶正,手卻抖得不受控製。
葉逸辰搶先一步拿起了本子,將它扔在一邊,低眸看他,“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奇怪?”
葉灼楓搖了搖頭。他想起十年之前,想起那天夜裡不顧一切抱緊自己的葉逸辰,再想到他寫的那行“打碎的酒瓶,用尖端往我身上捅”,隻覺得心口發堵,近乎窒息。
他抬起頭,聲音喑啞:“我是心疼你。”
——我是心疼你。
這句話劈頭蓋臉地向他砸過來,葉逸辰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太正常。在他看到葉灼楓麵前攤開活頁本的時候,他有點惱羞成怒地想把本子奪下來,但他骨子裡那股倔不允許他這樣做,於是他假裝滿不在乎地把自己的情況告訴葉灼楓,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
葉灼楓倉皇合上本子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那一瞬間有點遺憾,有種“好不容易有個能聊得來的朋友,好像又被我毀了”的失落。
但葉灼楓說,他心疼他。
葉逸辰覺得自己心裡有個角落塌陷了,露出底下赤裸鮮紅的肉,一下一下地跳著,提醒他還活著。
葉灼楓看向他,看向他的長袖,似乎能透過衣服看見底下猙獰綿延的疤痕。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失措著站在那裡的葉逸辰。
“可能你會覺得,‘他為什麼會心疼我,這也太莫名其妙了’。但我所說的都是我真實的想法。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也許現在說這個話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不過,首先,我想說對不起,擅自翻了你的東西,我不知道你現在也會突然忘掉一些事情。但無所謂,我並不覺得你有哪裡奇怪,我覺得你特彆好。真的,從十年前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到今天為止,我的看法都沒有改變過。”
葉灼楓有些緊張,難得語無倫次。葉逸辰開口想說什麼,卻被他抬手攔住:“你先聽我說完,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剛剛說,我小時候在西海飯店遇到了一些事情,然後一個男孩救了我……我會稱之為是‘救’,而不是幫忙。
那一天,我和張寒竹出門吃飯,在西海飯店的衛生間裡遭遇了一個中年男人的……性侵。他把我堵在門裡。我拚命地喊救命。和我同行的男孩拎著一個酒瓶衝了進來,他用酒瓶打了那個男人,然後他轉頭去追那個男孩,我得救了。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的場景。那個男人對我做的事情。你也發現了,我不喜歡和彆人身體接觸,因為……那天真的就差一點,一點點,我就……”
葉灼楓的聲音一瞬有些哽咽。他繼續說:“……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男孩被追上了,狠狠打了一頓,傷得很重。那天之後,張寒竹帶我搬了家,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深邃如海洋的眼眸直直望向葉逸辰,目光中,葉逸辰看向自己的神色很恍然。
但葉灼楓沒時間剖析這個表情。他的心跳聲音幾乎掩蓋了周圍一切響動,手指抖得越來越厲害。
此刻他正站在救贖了自己的少年麵前,仔仔細細地把自己最隱秘最難堪最不願回憶的傷疤鋪展開來。
好了,還差一點——
“逸辰,那個男孩就是你。
十年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我想,我欠你一句謝謝,和……對不起。”
葉逸辰左手猛地撐上書桌,被封存在幽暗角落的記憶翻湧在腦海裡,刺激得他幾乎站不住。眼前的葉灼楓再看不真切,他的麵前好像隻剩下一個小男孩。
一個哭到抽噎的、發著抖緊緊抱著自己的男孩。
那雙湛藍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震蕩著恐懼。
像一角被烏雲玷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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