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聽完悟明的話，淩允辰原本欲端起茶杯的手一頓，愣愣地看著他。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量裡，那所謂的“江神相助”此刻竟不是最荒謬的事情，真正讓淩允辰說不出話的，是俞瀾歆。
她竟然……做過這樣的事情？
“怎麼可能？”淩允辰搖了搖頭，輕聲道。像是在問悟明，又像是對這過於可笑的話語下意識的反駁，“她不是一直說我鳩占鵲巢嗎？他那麼討厭我，怎麼可能……”
“……什麼鳩占鵲巢？”葉逸辰敏銳地捕捉到淩允辰突變的情緒和那四個太尖銳的字眼，心驀地一沉：“她說你……‘鳩占鵲巢’？”
饒是葉灼楓身為一個外國人，也聽說過這個相當有名的成語。放在葉逸辰和淩允辰身上，作何解釋已經不必再說。葉逸辰震驚到近乎痛苦：“是真的嗎？她這麼說你？什麼……什麼時候？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悟明長歎一聲，低下頭。淩允辰轉向葉逸辰，眼中是幾分夾雜著無奈的悲哀：“是的，是在你離家出走之後。但我怎麼告訴你呢？我怎麼能告訴你？”
“……”
葉逸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實在無言以對。他想說“你至少要讓我知道吧”，但……他知道，然後呢？他知道了俞瀾歆、他的母親，對自己的複製體是那麼厭惡，但她曾經也沒有對自己表現出袒護啊。他知道淩允辰、自己的“兄長”，承受了這些，但他承擔的足夠多了，也不差這一句鳩占鵲巢。告訴自己，然後呢？自己能做什麼？
他無法改變任何事情。
葉灼楓左看右看，陷入了一種微妙的為難。他能從兩人的表情，尤其是葉逸辰的神情中讀出一種不一樣的東西，在理智解讀出他的邏輯之前，情感驅使下，葉灼楓幾乎是立刻判斷出葉逸辰此刻誤會了淩允辰的話。
“我覺得……允辰不告訴你，是出於某種保護吧？就……everyonedoestheirfairshare，我可能說得不是特彆好，但……他負責被言語暴力，你負責承擔實體暴力？”
葉灼楓努力組織著中文，磕磕絆絆地表達這過於複雜的意思。淩允辰聽得有點好笑，又不敢笑：“雖然……話也不能這麼說，但我當時確實是這麼想的……類似，大概，約等於。”
他連用幾個程度詞，反而讓葉逸辰不好反駁：“……哎呀行吧。反正你怎麼都有道理。”
“現在這不是最重要的。我也不是很在乎她怎麼想，真的。”淩允辰誠懇道，“因為我以為她也不在乎我。所以……她真的做了那樣的事？帶我來祈福？”
悟明指尖撚動幾粒佛珠，低眉緩聲道：“眾生心念無常，刹那生滅。彼時她殿中長跪，為懷中稚子祈一線生機，乃是她的慈悲，因為在她眼中，早已承認你們都是她的孩子；然而見骨肉離散，唯一的孩子被所謂‘複製人’送走，那瞬間嗔怨憤恨，亦因為……你們都是她的孩子。愛憎同根，悲怨同源……執相生苦，方見無常啊。”
“……”
“……”
“嗯。”一段詭異的沉默後，葉灼楓看二人似乎都沒有心思再繼續說話，又實在按捺不住好奇，隻好不管他們：“那她當時來祈福，是一幅怎樣的場景？你說那個所謂的江神幫了她？”
“是。”悟明微微抬頭，清明的眸光看向葉灼楓，似乎有些意外他會發問：“那時，俞瀾歆女士帶著那孩子來寺廟，蕭先生正好在與我喝茶。我一眼覺得那孩子不對勁，聽你們母親所說，那孩子是天生帶著病，恐怕看不好。蕭先生接過那孩子，將人支開請去上香，對我說，這孩子……也就是你，淩允辰，是‘人造’的，並非全然自然妊娠所產。我並不大懂那些高精科技，卻也知道這必定有違法理人倫。俞瀾歆去點了香，此事便被江神知曉。”
葉逸辰一愣：“……呃？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們在寺廟裡點的每一次香，許的每一次願望，都真的會被江神知道嗎？”
葉灼楓撐著腦袋：“……難道不是應該問，原來江神真的存在嗎？”
淩允辰更加無奈：“所以我當時是個傻子？”
他這話一出，另外兩人皆沒忍住笑了出來，悟明也帶著一絲憋笑的神情：“畢竟……施主的誕生並不自然，與常人不同，也可理解，並非是尋常的‘癡傻’。”
“嗯，你還傻的不一般，不是一般傻。”葉逸辰損損道。
淩允辰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悟明繼續道：“江神自然是存在的。你們已見過蕭先生，該知道人間並非真的隻有人類這般存在。你們的上香許願，都會被江神聽到。隻是聽到是一回事，實現與記住是另外兩碼事。所謂實現願望，更多是一種加成，你們有幾成把握的事情，許了願，江神可為你們掃清一些不必要的障礙，自然也增加了實現願望的可能。這些願望，並不需要他主動一一過問，更遑論記住。隻是這件事畢竟非同小可，蕭先生懷疑此事與我們一直調查的一件事情有千絲萬縷聯係，便與江神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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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喚我？”
江聽雨以魂體一步跨入殿內，淡淡瞥向懷裡抱著個嬰孩的蕭憐青，“你的？恭喜。”
“……抱歉，死人沒有生育功能。”蕭憐青回他，“你看看他，有什麼異常？”
江聽雨對上那嬰孩的眼眸，孩子眼中沒有半點情緒，開心、疑惑、恐懼、好奇……什麼都沒有，隻是一片空洞。江聽雨撫上他的額間：“魂魄有異，一具空殼。”
這樣說著，江聽雨以為他是因為什麼原因丟了魂，指尖釋放一絲靈力，去依據這具身體的特征搜索對應的魂，片刻後，皺了皺眉：“……這世上，有一具與他一樣的軀殼。”
“是啊。”蕭憐青歎了口氣，“他是個被克隆的孩子。有完整的肉身，卻沒有對應的魂魄。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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