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聽雨眉峰微微蹙起,露出絲絲困惑:“何為‘克隆’?”
“嘖……你不是讀過大學嗎?”蕭憐青儘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話解釋了一下,“就是這樣。按理說,這是絕對非法的。並且目前的技術……你也看到了,隻夠做到這種程度。”
“唔。”江聽雨頷首,先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念大學已經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近些時日的前沿科技發展,我無從知曉。但你既喚我來……是想救他?”
蕭憐青沉吟片刻,輕輕搖頭:“若想辦法給予他神智,一個有違倫理的、完全複刻另外一人的存在,有資格像平常人類一樣活在世上嗎?但若一直以這副形態,恐怕他活不過周歲。”
“與你與我都無關。”江聽雨平靜道,“世上身世比他淒楚的孩子太多,來求我的數不勝數。我無需為他破例。何況他的存在乃是謬誤,我該抹殺。”
“……是。我也知道。比起救他這件事,我更在乎他背後的人,和這項技術本身。”蕭憐青指尖微微收緊了些,那已是尋常嬰孩會感到不適的力道,但孩子依然毫無波瀾。蕭憐青看了片刻,忽然道:“你瞧,他的眼睛,是不是有點像你?”
“……我?”
“是啊。什麼都沒有。”蕭憐青似乎隻是隨口一提,也沒理會江聽雨眼中一閃而過的試圖辯解,繼續道:“一項技術的誕生並非一朝一夕,這樣一個能完整存活的克隆人,身後會是無數的克隆動物,甚至與他來源相同、卻沒有他這麼幸運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認為他是不該存在的,但……我懷疑他和那位有關。他死了,或許這條線索就斷了。”
江聽雨不置可否:“你想救。”
蕭憐青乾脆承認:“是。我也很好奇,這樣的孩子能走出怎樣的路。”
“……此等謬誤,我不會為其修正。”
悟明微微斂目,輕歎一口氣:“真是作孽。”
蕭憐青直直望向江聽雨那雙深邃、映照著亙古長江的淡藍眼眸,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可,正因他是‘謬誤’,才不能被輕易抹去。若放任幕後之人繼續,隻會製造更多這樣的‘謬誤’,甚至更糟——現在隻是一個空殼,若技術成熟,又有司客的幫助,批量複刻擁有正常神魂的‘人’,你又該當如何?屆時世間秩序、血脈倫常都將淪為笑話,你能保證你到那時行動也來得及嗎?”蕭憐青低頭看向懷中無知無覺的嬰兒,“救他,非為憐憫,而是為了斬斷那可能荼毒蒼生的禍根。”
“他的身體便是複製體,我不可能再在裡麵注入一個複製的魂魄。一模一樣的存在,對原主不公,對世道無益。我亦不可能憑空捏造一份生魂。救不了。”
“我知曉。但……我們三人一同,未必不行。”
悟明雙手合十,眉目低垂:“阿彌陀佛。施主之意是……”
“你要如何?”
蕭憐青微微抬眸,目光落在遠處的長江,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精準:“這具軀殼便是一張白紙,強注神魂雖是妄為,但其‘空’,亦是契機。你是長江江神,江水之中,最不缺念想。尋世間未消之念,未竟之願,殘存之執——這些碎片原本或化為怨戾,或徹底消散。借用幾縷,我想……並無不可。悟明大師佛法精深,當能引導、淨化此類殘念,使其歸於澄澈。”
江聽雨神色未動,隻是將目光轉向悟明。悟明眼中悲憫之色更濃,沉默片刻,終究是略一頷首:“我……確可一試。隻是不敢保證,這樣脆弱的殘念,能不能撐得起這具軀殼。畢竟他還是個孩子,未來還要生長發育。”
“無妨。”江聽雨看向蕭憐青,唇角竟難得勾著一絲笑意:“這便是他能做的事。蕭憐青身為墨魂,原本做的便是從無到有、在空白紙上點染墨跡之事。墨魂之力,源於文脈,亦源於世人之情。那些情思,與這些殘念有異曲同工之處。由你執筆,將這點淨化的‘殘魂’穩固,引導其與此身融合。這樣就並非造魂,而是啟智,是賦予這具軀殼一個‘可能’的起點——”
江聽雨的目光掃過嬰兒空洞的眼睛,那無神的倒影似乎映照著他神魂深處永恒的虛無。蕭憐青那句“像你”,不知為何又輕輕落在江聽雨耳畔。
……一個人造之物,像他?
這般空洞,又經曆此等“點化”擁有靈智……若說誕生過程類似,他並不否認。既然如此,他要走的路,便注定比他人多一份艱辛與責任。終於,江聽雨的手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頓,輕輕拂過嬰兒的額心:“……難為你為了救他,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
蕭憐青將嬰孩穩穩當當放到蒲團上,又露出最招牌的嬉皮笑臉:“還是江神大人慈悲仁厚,才會答應在下這般胡鬨。”
江聽雨斜他一眼,指尖聚攏,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微光流轉:“……我隻為你們收集殘念,為此身生魂提供維係之基。至於其上能開出何樣的花,結出何樣的果……”他目光掃過悟明與蕭憐青,也帶著一絲興味:“便看二位的因緣了。”
悟明點了點頭,閉目誦經,諸多細碎的光點自外彙聚而來,在江聽雨掌中停留,又被無形的佛光過濾、洗滌,最終凝聚成一團極其微弱卻純淨柔和的白光。蕭憐青深吸一口氣,指尖喚醒屬於他的青色魂力,點在那團白光之上,如同青墨入水,暈染開來,勾勒出若有若無的紋路。
隻差將這拚湊的魂魄引入體內。江聽雨猶豫片刻,一手護著白光,另一隻手仍是沒忍住迅速掐了一卦:“……唔。”
蕭憐青眼中流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望向他手心,隨後抬眸笑看他一眼:“怎麼樣?沒錯吧?”
“嗯。”江聽雨看向卦象,坦蕩承認,“還不錯。”
他指尖微動,輕柔地將白光導向嬰兒的眉心。片刻後,嬰兒那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眸,極其細微地顫動了一下。雖然依舊懵懂,但深處,終於有了一絲極淡、極微弱的,名為“好奇”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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