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察覺到眼前人神情略微鬆動,但蘇和還是未曾有過半分懈怠,他的手緊緊箍在陸棉棉的脖頸上,另一隻手禁錮在陸棉棉腰間,生怕她突然一個掙脫就逃跑了。
陸棉棉得以喘息,但威脅的意味絲毫未減。
蘇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停下腳步的薛煌,同時還不忘瞟著陸棉棉。
“放我走!”蘇和嘶吼道,聲音因恐懼和激動而變形,“不然我現在就扭斷她的脖子!”
薛煌站在幾步之外,身影在搖曳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高大而壓迫。他那張俊美卻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掠過一絲極快、幾乎難以捕捉的厲色,隨後又被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覆蓋。
“可以放你走。”薛煌的語氣是那樣平靜,平靜的就像說一件毫無關係的話一樣。
形勢易主。
不斷後退的蘇和此刻占了先機,他帶著人質一步一步向前進,想要尋找脫身的時機,薛煌則步步後退。
陸棉棉心跳如鼓,她並不知道薛煌的葫蘆裡麵究竟賣的什麼藥?!如果說這個男人真的是怕她殞命在此而沒有對蘇和動手的話,陸棉棉還是不信的。
他定另有所謀。
幾個人的腳步漸漸來到飛花廳,飛花廳門前,雲娘還是半掩仔細觀察眼前動態。
薛煌見時機已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凜冽的弧度,“蘇和,你可以離開揚州城,但是你和她隻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揚州城。”
薛煌的身形快速閃到飛花廳門前,他學著蘇和的模樣也死死的扣住雲娘的咽喉。
蘇和瞳孔瞬間睜大,“你不要碰她,你再碰她,我就掐死你這個小捕快。”蘇和的指尖發力,但卻並不敢真正的掐死陸棉棉,不是他對陸棉棉動了什麼惻隱之心,而是他現在唯一的底牌就是手上的人質了。
薛煌輕笑,“無所謂,你覺得我會在乎一個小捕快的死活嗎?!現在我們一命換一命,這筆買賣也不算是虧。”
陸棉棉的身形隨著蘇和的動作搖晃。
陸棉棉心裡最後的那一點兒期待也全部落空,她就知道,冷心冷情的九千歲大人怎麼可能會對他這樣一個市井捕快有惻隱之心,他對她從頭到尾都不過是一場利用。
薛煌向來心狠手辣。
他見蘇和仍然躊躇,他直接用力卸掉了雲娘的一條胳膊。雲娘在花月樓裡麵向來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又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胳膊脫臼帶來的疼痛讓她禁不住痛呼出聲,眼角掛淚。
“雲娘!”蘇和的聲音撕心裂肺,透露著心疼。
“還不交代?”薛煌的手攀附在雲娘的另一條胳膊上,“若是你還不交代的話,恐怕她這一根胳膊也保不住了,那接下來就是腿,那再接下來就是……”
蘇和的雙眼瞬間變得猩紅,“你個死太監!不要欺人太甚,我跟你們拚了。”
蘇和在當朝九千歲麵前連死太監這樣的字眼都罵出來,看來他是抱著不想活的決心要和眼前的人同歸於儘。
今日無論是他能逃出生天,還是他跟著薛煌回去受審,他和雲娘都將最終天人兩隔。
那倒不如做一對亡命夫妻,約定來世在一起。
蘇和的身體不斷靠近樓梯,他的手死死的攥著陸棉棉纖細的脖頸。他帶著陸棉棉一起從樓上跳下去,雙雙赴死。
薛煌動了!他的動作快如鬼魅,原地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那快到了極致的身影仿佛穿過了兩人之間短短的距離,可他卻快中有謀,他避開了蘇和能傷害到陸棉棉的位置,是從側麵擊打蘇和肘關節部位的麻筋。
“哢嚓!”一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啊——!”蘇和淒厲的慘叫瞬間炸裂開來。劇烈的疼痛如同高壓電流傳遍全身,他勒住陸棉棉的手臂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軟綿綿地垂落下來。
薛煌另一隻手已在同時閃電般抓住了蘇和持刀的手腕,狠辣地一捏一扭。
“當啷!”那把被蘇和從衙門裡私自帶出的配刀脫手落地,發出冰冷刺耳的聲響。
變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陸棉棉隻覺得頸間驟然一鬆,身體失去鉗製,本能地就要軟倒。但她並沒有摔在地上,一隻有力而穩定的手臂及時環住了她的腰,將她牢牢扶穩。
是薛煌。
他身上那熟悉的、帶著淩冽寒香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這股氣息一如同他們抵死纏綿時一般的濃烈。
陸棉棉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跳動,幾乎要蹦出來。
她驚魂未定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薛煌近在咫尺的側臉輪廓。他依然沒什麼表情,但扶在她腰間的手臂沉穩而堅定,透過衣料傳來清晰的熱度和力量感。
他剛剛……真的救了她,動作之快讓她來不及反應……他此刻支撐著她的手臂,強橫又可靠……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混雜著巨大的後怕、強烈的感激以及一絲陌生的悸動,如同冰湖炸裂,猛地從陸棉棉心底深處翻湧而上,瞬間淹沒了之前對所有未知的恐懼。
她的臉頰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層紅暈,下意識地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襟。
薛煌垂眸,極快地掃了她一眼,確定她隻是受驚,並無大礙後,目光便如冰冷的利刃重新釘回哀嚎慘叫的蘇和身上。
那扶著她腰的手臂將陸棉棉有些癱軟的身子扶正,語氣溫柔,不負剛才厲色,“你先在這兒等我!”
蘇和和雲娘算是難夫難妻了,此刻兩個人都肩膀脫臼,半蹲在地上,麵露痛色。
“你是打算在這裡交代,還是打算回衙門再交代?”薛煌的聲音再次恢複冷冰冰。
蘇和扶著他那節脫臼的肩膀,臉上帶著一股傲氣,“我不過就是賤命一條,你拿去就好。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可能交代的。”
他背後的人對他有恩,給予了他能夠從花月樓贖出雲娘的希望。這輩子他甘願為雲娘做任何事情,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好,既然不想說,那就彆說了。”
薛煌一隻手抬起蘇和的下巴,拇指和食指瞬間發力,直接將蘇和的下巴卸了下來。
這一次蘇和直接痛暈了過去,甚至來不及驚呼。
將下巴卸下來既是為了受刑,同樣也是為了防止犯人用咬舌自儘的方法結束自己的生命。蘇和現在還不能死。
陸棉棉恢複了幾分清醒,她快速跑到花月樓外,將她腰間彆著的薛煌送給她的煙花在黑夜中炸開。
這煙花是薛煌與小覃子以及其他暗衛的聯絡信號。
煙花綻開,夜空璀璨。一直隱身在暗夜中的暗衛立刻現身,這些暗衛火速將蘇和與雲娘以及花月樓的老鴇媽媽柳二娘一同押到薛煌私宅的暗牢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