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慶功宴_春深囚宦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8章 慶功宴(1 / 1)

薛煌明白,月嬌奴既然已經對她殺害梁巍和蘇和的事情供認不諱,那也就沒有必要瞞著他在暗格當中放入毒煙的事情。

毒煙的事情和月嬌奴無關。

案件告破,最開心的人當屬揚州城的縣令大人齊源了。梁大人被害鬼影殺人一案的卷宗可以完結,他可以向上級交代,他頭頂的烏紗帽總算是保住了。

蘇和死了,衙門裡自然缺了一個班頭。

梁大人的案件雖然解開了,但是鳳璽失蹤一案才扯開冰山一角。薛煌最後使了點兒手段,讓陸棉棉成了衙門當中的新一任班頭。

陸棉棉本來是不願意的。她現在能夠在衙門裡當個捕快就已經是勉強自己而為了,更何況擔任活兒更累更多的班頭呢。

可當陸棉棉得知當上班頭後月錢可以漲到一個月八錢銀子的時候,欣然同意了。

雲淮樓——揚州城最負盛名的酒樓,今夜燈火通明,絲竹繞梁。薛煌在此設下宴席,為陸棉棉升任班頭慶賀,亦是慶賀梁巍被害案告破,衙門上下幾乎齊聚一堂,杯盞交錯,熱鬨非凡。

陸棉棉坐在薛煌下首的主位旁,頗有些不自在。

四周是人聲鼎沸的熱鬨,麵前是堆疊得小山般精致的珍饈美饌,皆是金玉滿堂的招牌,甚至有幾樣精細的揚州點心,是她隻在櫥窗外看過、從未奢望品嘗的。

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食物香氣和淡淡的酒香,夥計們魚貫而入,殷勤布菜。

這一切,都因她偵破大案,升任班頭而來。薛煌端坐主位,麵色雖仍是慣常的清冷,但那份為她設宴的排場,卻是無聲的認可。

陸棉棉的心頭,像是被溫熱的潮水緩慢衝刷著,漸漸彌漫開一種奇異的感覺。

感動。是的,是感動。

她在桌底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腕上的碎金手鏈。

多少年了?!生辰對她而言,連一碗多加個荷包蛋的長壽麵都像是恩賜,無人記得,也無人道賀。

可今夜,這璀璨燈火下,這滿桌的珍饈旁,坐著的全是揚州衙門的同僚,他們舉杯向她賀喜,口中說著“陸班頭年輕有為”、“恭喜高升”、“為衙門爭光”之類的話。

縱使知道其中或許摻雜了因薛煌在場而起的敬畏,以及對她這個新任女捕頭位置的各種複雜心思,但這實實在在的、喧囂的、帶著煙火氣的關注和祝福,依舊像細小的暖流,不期然間淌過她心頭冰封的角落。

薛煌…為何如此?陸棉棉悄悄抬眼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陸棉棉知道這個男人並不差錢,可是為了他這樣一個隨時被利用,隨時可以被拋棄的小人物,如此大費周章的做這麼多的事情…

薛煌正微微垂眸,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隻白玉酒杯,側臉在燈影下輪廓分明,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是為了安撫她,感謝她查案有功?還是…那日運河邊那句“不必怕我”背後,還有她不甚理解的深意?心思翻湧間,陸棉棉端起麵前的酒杯,借著辛辣的酒液壓下翻騰的情緒。

酒過三巡,氣氛正酣。薛煌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當掠過空出的兩個位置時,他眉峰幾不可察地一蹙。

“李牛何在?”薛煌的聲音不高,可現場沒有一個人不在乎著他的情緒,喧鬨的宴席瞬間安靜了幾分。

他這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能夠在人群中找到消失不見的李牛,也完全是因為陸棉棉。

眾人相互看看,眼神交流間透著些許無奈和了然。

角落裡,一個略微有些年長的有些惶恐地起身回話:“回大人話,李牛他…他告假了,家裡老母親忽發急病,抽不開身,托小人向大人和陸捕頭告罪。”

陸棉棉聞言一怔,心中起一份隱隱的擔心。李牛是衙門裡少有的幾個平日對她還算關照的老人,而且李牛的娘也是一個很善良的老婦人。猶記得小時候被陶氏欺負吃不飽的時候,李牛的娘也會將家裡為數不多的黃餅子分給她陸棉棉一塊兒。

“急病?”薛煌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陸棉棉忙不迭道,“請大人體恤!大牛哥母親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想來是舊疾犯了,需人近身伺候湯藥幾日。”

薛煌頷首,未再多言。

陸棉棉默默抿了口酒。李牛家裡隻有他一個獨子,為了照顧親娘缺席慶功宴實屬無奈,她心中那點失落很快被理解和擔憂取代。

緊接著,薛煌的目光落在那另一處顯眼的空位上——方裡縣丞的位置。

“方縣丞為何未至?”薛煌這次的聲音明顯冷冽了幾分。

縣丞不同於普通衙役,職位不低,是衙門的核心官員之一,如此重要的場合缺席,且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未提前傳達,近乎無禮。

一時間,席間落針可聞。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投向坐在另一側的縣令齊源。齊源臉上堆起尷尬的笑容,額角似有薄汗滲出。

他能感覺出薛煌的不悅,趕緊放下酒杯,起身拱手道:“啟稟薛大人,下官方才席前遣人去請方縣丞了,隻是…隻是……”齊源躊躇著,麵露難色,“方縣丞他說……說他今日不適,頭風又犯了,實在不能前來赴宴,失禮之處,還望千歲大人海涵。”

這套說辭明顯是推脫。薛煌的嘴角牽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哦?頭風犯了?”薛煌的手指在杯沿上輕輕一敲,那清脆的聲音讓齊源的心都跟著一跳,“早年間也曾聽說過咱們方縣丞捕賊探案的本領。可卻從來沒聽說過像方縣丞這樣的人才居然還有頭風這樣的疾病,可需要從京城中調派禦醫為方縣城診治一二?”

最後幾個字,薛煌壓低了聲音,語速放緩,卻字字如冰珠砸在寂靜的空氣中。一股無形的威壓彌漫開來,席間的喜慶蕩然無存,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寒意。

齊源後背瞬間汗濕,撲通一聲跪下,伏地道:“下官…下官惶恐!下官一定嚴加約束…不,下官即刻再去請!再去訓誡於他!”

陸棉棉看著眼前這一幕,心口那份感動徹底被冰冷的現實澆熄了大半。她升職的喜悅,這看似盛大的慶功宴,在薛煌的威嚴和衙門內部潛藏的暗流麵前,顯得如此……浮華而不真實。

陸棉棉其實知道為何方裡並沒有出現在她的慶功宴上。

陸棉棉拉了拉薛煌的衣角,“理來說像在衙門中推舉誰為班頭這樣的事情都是由縣丞來負責的,您越過了他直接封我為班頭,他當然是不滿意的。而且蘇和和方裡一直都是交好的,他不參加我的慶功宴也是…”

薛煌眉毛緊緊皺在一起,“是他落了你的麵子,現在你還要想一些話為他來開脫,你當真就如此懂事嗎?”

這話裡有三分心疼。

陸棉棉卻有三分無奈。

她這樣在底層摸爬滾打的小人物,有不懂事的資格嗎?!不是習慣了為彆人開脫,而是習慣給自己找一個台階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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