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問天與風曦月並肩踏出客棧門檻時,午後的陽光正費力地撥開巨岩城上空厚重的雲層,碎金般的光縷斜斜墜下,在青石板路上織就一片斑駁的光影。
那些光隨著雲影遊移,像一群不安分的銀魚,在凹凸不平的路麵上緩緩流淌。
沿街兩側的店鋪早已掀開了幌子,喧囂如潮水般漫過來。
鐵匠鋪裡的叮當聲最是響亮,火星子偶爾從半掩的門縫裡竄出來,在陽光下劃出一道轉瞬即逝的紅線。
礦石鋪前摞著半人高的原石,青灰色的石皮裹著內裡的璀璨。
攤主正用小錘小心翼翼地敲著一塊瑪瑙,細碎的石屑簌簌落下,露出裡麵流動著的、像晚霞般的紅。
風曦月像隻掙脫了樊籠的雀鳥,腳步輕快得幾乎要飄起來。
目光掠過琳琅滿目的攤位時,忽然被街角一個賣琉璃珠的小攤勾住。
那些珠子被穿成一串串懸在竹竿上,陽光漫過球麵,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像把揉碎的彩虹鎖在了裡麵。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指尖輕輕拈起一顆淡紫色的珠子,轉頭時鬢邊的碎發被風拂起,眼底盛著細碎的光。
“你看這個,像不像上次你煉“流霞丹”時,丹火在爐壁上轉的光?”
葉問天順著她的指尖望去,那琉璃珠轉動時,光暈確實與丹火淬藥時的流轉有幾分神似。
他點頭時,目光不經意掃過周圍,見往來行人腰間多係著礦石打磨的飾物。
有的是通透的水晶佩,有的是嵌著銅紋的黑曜石,想來這便是巨岩城依礦而興的特色了。
兩人就這樣在街市上漫不經心地走著。
風曦月的腳步總被各種新鮮事物絆住:糖畫攤前,老師傅正用熬得琥珀色的糖稀勾勒出一隻振翅的丹鳥,她便站定了看那糖絲如何在石板上遊走。
路邊說書人講到某位丹師以本命真火煉出九轉還魂丹時,她會微微側著頭,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梢,聽得格外入神。
路過藥鋪時,又會拉著葉問天的衣袖,指著櫥窗裡的藥材低聲討論:“你看那株“凝露草”,葉尖還帶著水潤的光,定是剛從城外采來的。”
葉問天話不多,卻總在她轉頭的瞬間給出回應。
有時是一句“成色確實不錯”,有時隻是微微頷首,看她蹙眉分辨糖畫造型時的認真,聽書時眼裡閃爍的好奇,討論藥材時嘴角揚起的笑意。
街邊的風帶著岩石特有的微涼氣息,從巷口溜過來時,卷著不遠處烤餅攤飄來的麥香,混著礦石的清冽,在兩人周身縈繞。
正走著,街邊的喧鬨忽然像被什麼東西掐斷了似的,剛才還吆喝叫賣的攤販們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攤子。
連說書先生都卷了布幡往巷子裡鑽,原本熙攘的路兩側瞬間空出大半。
葉問天與風曦月恰在路中央,腳步不由得一頓。
身旁一位挎著竹籃的老者見狀,慌忙拽了拽葉問天的衣袖,蒼老的聲音裡帶著急:“兩位少俠,快往邊上靠靠,彆在路心站著。”
葉問天眉峰微蹙,目光掃過空蕩蕩的路麵,不解道:“為何?路本就是供人行走的。”
老人見他不動,乾脆伸手將兩人往街邊石墩後拉了一把,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你們看前頭。”
他朝街口努了努嘴,“那夥人裡領頭的,是常家的大少爺常元。”
老人枯瘦的手還攥著葉問天的衣袖沒鬆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幾分後怕的顫音:“少俠你有所不知……”
他飛快瞥了眼步步逼近的家仆,喉結滾動著咽了口唾沫,才續道。
“這常家家主常嘯天,那可是武聖巔峰的強者,巨岩城無人敢惹。”
“偏偏老來得子,對這常元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從小到大要星星不敢給月亮。”
便是闖下天大的禍事,老爺子也能一巴掌給抹平了——尋常人哪敢跟他們家硬碰硬啊!”
“這位少爺走路都要占整條街,尋常百姓碰著他,輕則被推搡打罵,重則……”
老人頓了頓,往地上啐了口,“惹上這煞星,有苦頭吃!”
葉問天緩緩頷首,眸光沉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