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握住金屬片的那一刻,倉庫二樓一扇積滿灰塵的窗戶後麵,一個黑影無聲地退去,迅速消失在走廊的儘頭。
……
當他們帶著一身鐵鏽和油汙回到廢品站時,氣氛已經不對了。
王大軍就堵在碎瓷山前,他身後站著幾個工人,正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他們。
“去哪兒了?”王大軍的嗓門陰得能滴出水,“我讓你們拚的瓶子呢?都幾天了,連個響兒都沒有!”
瘸腿李上前一步,被莊若薇攔住了。
她一言不發,走到王大軍麵前,把一個布包塞進他手裡。
王大軍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開。
那是一隻修複好的青花小罐。罐子不大,但修複得天衣無縫,裂痕被處理得光潔如新,釉麵在夕陽下泛著一層嶄新的光。
王大軍這種外行,哪裡看得出裡麵的門道,隻覺得這手藝神了,像憑空變出來的一樣。他臉上的懷疑和怒氣,瞬間被巨大的驚喜衝垮。
“行啊你!”他一巴掌拍在莊若薇的肩膀上,咧開嘴大笑,“早拿出來不就完了!”
他拿著小罐,愛不釋手地翻看,得意地對身後的人炫耀:“看見沒!這才叫技術!”
他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對瘸腿李說:“下周,總公司要派個新領導下來視察。我可聽說了,這位爺是個大收藏家,尤其喜歡宋瓷!這罐子,正好拿去給領導開開眼!”
說完,他哼著小曲兒,心滿意足地走了。
周圍的眼線也跟著散了。
危機解除。
莊若薇剛鬆了半口氣,一轉身,卻看到瘸腿李的臉,血色褪儘,白得像一張紙。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發抖,嘴唇哆嗦著,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不是總公司……”
他喉嚨裡擠出幾個字,聲音輕得像夢話,卻一字一句,清晰地砸進莊若薇的耳朵裡。
“是他們……”
他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眼神裡是已經被刻進骨頭裡的,最純粹的絕望。
“他們回來了。”
夜,黑得能吞掉光。
瘸腿李癱在地上,身體軟得沒了骨頭。那句“他們回來了”,把他身體裡最後一點力氣都抽乾了。
喉嚨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隻能擠出受傷野獸的“嗬嗬”聲。
他猛地向前一撲,死死抓住莊若薇的褲腿,指甲摳進布料,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
“找!”
“必須找到那個‘華’字!”
他的聲音完全變了調,每個字都像從喉嚨裡撕扯出來的。
“拚起來!把盆和座都拚起來!在他們來之前!這是我們唯一的活路!唯一的!”
他用儘全力嘶吼,唾沫星子噴得到處都是。
莊若薇沒動。
她隻是垂下眼皮,看著腳下這個被恐懼嚼碎的男人。月光照著她的側臉,那上麵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讓人心頭發冷。
她開口,聲音不大,卻讓瘸腿李的嘶吼瞬間卡在了喉嚨裡。
“不找了。”
瘸腿李的吼叫停了。他僵在那裡,布滿血絲的眼睛裡,一片空白。
莊若薇蹲下身,視線和他齊平。
黑暗裡,她的瞳孔黑得嚇人,像兩個沒有底的洞。
“我們做一個。”
空氣停滯了。
瘸腿李臉上的空白,在幾秒鐘的死寂後,扭曲成一種極致的驚恐。
“你他媽說什麼?”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說,”莊若薇盯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我們,偽造一個‘華’字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