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李的脖子伸到了極限,眼珠子一眨不眨,死死釘在油布上。
油布剝開,露出一個烏木盒子。
盒子舊了,沒了光澤,卻藏不住骨子裡的那份精致。
鬼七的手在發顫。
他盯著莊若薇,喉嚨裡咯咯作響,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師傅死前交代,這東西,非莊家人不能開。”
說完,他雙手發力,將木盒推到莊若薇麵前。
莊若薇的目光落在盒子上,沒說話。
她伸出沒受傷的手,指尖在盒蓋上一按。
“哢噠。”
一聲脆響,盒蓋彈開。
瘸腿李的腦袋瞬間湊了過去,往裡一瞅,整個人僵住了。
盒子裡,暗紅絨布上,躺著九根烏黑的金屬長針。
比縫衣針粗,比筷子細,一掌長短。針身黑沉,針尖卻凝著一點幽冷的寒芒。
針尾,都刻著一個細到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的篆字——“莊”。
“這……啥玩意兒?暗器?”瘸腿李眼皮狂跳,這東西看著就讓他脖子發涼。
鬼七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雙眼珠子燒得通紅,全是狂熱。
“聽骨針……”
“我師傅說過!這就是莊家傳說中,能給瓷器‘問診把脈’的聽骨針!”
莊若薇沒理會兩人的動靜。
她伸手,從盒中拈起一根。
入手,冰涼刺骨。
一股沉甸甸的金屬質感順著指尖鑽心,那根針不像死物,竟在她掌心極輕微地顫動,和她的血脈發生了共振。
就是這一刻!
她腦子裡那張複雜到極點的“敲骨圖”,所有線條、朱批、標記,瞬間活了!
不再是平麵的鬼畫符,而是一道道數據流光,瘋狂湧入,與她手裡的針,與桌上那塊殘片,徹底重疊、鎖定!
她“看”見了!
看見了瓷胎內部,她用鮮血畫下的符文,正像冬眠的蟲子,微微抽動。
看見了胎土裡,那些肉眼根本看不到的空隙和暗紋。
敲骨圖是譜,聽骨針是器。
譜器合一,才叫聽骨!
爺爺!
幾十年前,您就來過這裡!
您早就料到莊家有此大劫,料到祖宅會被奪走,所以把最關鍵的“器”,藏在了這個誰也想不到的鬼地方!
您把翻盤的唯一希望,留給了能找到這裡、並有膽子喚醒這條死龍的後人!
一股冰冷的洪流衝刷著莊若薇的心臟,她握緊了那根針。
夜風呼嘯,卷著草木氣,卻吹不散龍窯的滔天熱浪。
整座山坡都被烤得滾燙。
鬼七站在那片火光前,身影被拉得又長又直。十年瘋癲,一朝被火洗淨,隻剩下淬煉過的堅硬。
莊若薇的目光卻從那能熔金化鐵的龍窯上移開了。
“殺雞用牛刀,太慢,太糙。”她聲音不大,卻蓋過了窯火的咆哮,“我們要做的,是繡花。”
她扭頭,看向那間破棚屋。
鬼七一秒就懂了。
龍窯燒的是國運,是氣吞山河。
可他們要做的,是一把能騙過天下所有鎖匠的鑰匙。要的是分毫不差的精巧。
“跟我來。”鬼七轉身就走,瘸腿李和老張連忙跟上。
穿過棚屋,後麵竟有個被山石擋住的下沉地窖。
鬼七的私窯。
地方不大,一口半人高的蛋形窯,旁邊堆著上好的荔枝木和各種工具,井井有條。這裡沒有龍窯的霸氣,更像一個匠人與自己對話的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