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的命令經龍巢基地的智能總控中心,化成無線電波,迅速從王府的權力中樞流向各個新設的部門。
整個新沙州,不,是整個西北王府的行政機器,都圍繞著李唐的意誌,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高效率運轉起來。
然而,對於某些人來說,這種高效率,卻意味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裴度,這位昔日隨郭釗大軍入蘭州,而後被李唐慧眼識珠,破格提拔為王府“政務司”行走的大才,此刻正對著麵前的一紙任命和幾句綱領性的指示,愁得快要揪光自己保養得宜的胡須。
《西北工商行政管理法》。
僅僅是這個名字,就透著一股讓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熟悉的是“法”,是“管理”。作為飽讀詩書的士人,他深諳大唐律法,對於朝廷如何管理商人,那一套“士農工商”的森嚴等級,以及各種禁令、市舶司條例,他都了然於胸。
陌生的,卻是“工商”、“行政”這兩個詞的組合,以及王爺在命令中所強調的“核心原則”——“保護合法經營,鼓勵技術創新,打擊壟斷投機,服務於西北整體發展戰略”。
這與他過去所認知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大唐朝廷對商人的態度,向來是限製與索取。商稅是雜稅,上不得台麵,朝廷更看重的是農業稅和人頭稅。
至於商人的經營活動,隻要不觸犯禁令,不公然挑戰官府,基本是放任自流,任其野蠻生長,而後再像割韭菜一樣,通過各種名目收割一波。
可王爺的思路,顯然不是如此。
這份律法,似乎是要將“商”與“工”並列,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它不是要限製,而是要“引導”和“規範”。
它追求的不是一次性的索取,而是建立一個可持續的、能為王府源源不斷提供稅收和經濟活力的“係統”。
裴度在書房中踱步良久,腦海中反複推演,卻始終感覺自己的思想被一個無形的框架所束縛。
他嘗試著從《唐律疏議》中尋找可以引用的條文,卻發現那些條文要麼過於嚴苛,要麼過於籠天統地,完全無法匹配王爺提出的“精細化管理”的要求。
比如,王爺提到的“專利保護法”草案,用以鼓勵技術創新。這個概念就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項新的技術,一個巧妙的工具,難道不應該是能者得之,價高者得之嗎?為何要用法律的形式,在一定時間內保護其獨占的權利?這豈不是在鼓勵壟斷?
可王爺的解釋是,沒有前期的獨占利潤作為激勵,誰又願意投入巨大的成本和精力去研發新技術?這又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讓他無法反駁。
類似的矛盾點,比比皆是。
他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個巨大而精密的機械造物麵前,隻能看到它裸露在外的齒輪和杠杆,卻完全無法理解其內部的運作原理。
“不行,不能再這樣閉門造車了。”
裴度終於下定決心。他知道,在整個西北,唯一能解答他所有疑惑的地方,隻有一個。
那裡,是王爺力量的源泉,是所有“新學”和“新技術”的發源地“科技教聖堂”。
他整理好衣冠,將王爺的命令手令和自己寫下的數百條疑問,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走出了政務司,直奔科技教在蘭州建立的那座知識聖殿。
對於大西北層出不窮的各類新奇事物,裴度早就見怪不怪。因為這位大唐王朝的頂級文臣,世界觀早就被徹底顛覆,再被重塑。
……
與裴度的“文”之困境不同,在曆史上有著“詩鬼”稱號的李賀,此刻感受到,是“武”之亢奮。
蘭州,靖安衛分部。
作為新晉的百戶,李賀正沉浸在一種大權在握的快感之中。
他帶著手下的旗官、校尉和力士,雷厲風行,在短短數日之內,便以“通敵”的罪名,查封了三家與吐蕃、回鶻暗中勾結的皮貨商,又順藤摸瓜,挖出了一個潛伏在蘭州城內,為吐蕃人傳遞情報的暗樁網絡。
抄家、抓人、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