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良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強自鎮定,緩緩放下車簾,隔絕了那名安西軍軍官銳利如刀的目光。
然而,那支隊伍整齊劃一的肅殺之氣,卻仿佛能穿透車廂,刺得他肌膚生寒。
他身後的家將們,無一不是太原王氏百裡挑一的精銳,是見過血、殺過人的悍勇之士。
可此刻,在車廂外那支隊伍麵前,他們引以為傲的彪悍氣息,卻像是遇到了烈陽的冰雪,消融得無影無蹤。甚至有人不自覺地握緊了刀柄,手心已滿是冷汗。
這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源於生命本能的壓迫感。就像是野狼遇到了猛虎,兔子撞上了雄鷹。
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是一種經過千錘百煉,由鋼鐵般的紀律和無與倫比的自信熔鑄而成的軍魂。
“二郎,我們……”
護衛首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王崇良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恢複了世家子弟應有的從容與鎮定。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太原王氏,代表著整個五姓七望的顏麵。
“不必驚慌。”他的聲音平穩而清晰,“既來之,則安之。下車,隨我前去拜會。”
王崇良整理衣袍,率先走下馬車。
凜冽的西北寒風撲麵而來,讓他瞬間清醒了許多。
他抬頭,正視著那名為首的軍官。
對方的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麵容剛毅,眼神沉靜,身上那套黑色的作戰服剪裁得體,將他襯托得愈發挺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那枚栩栩如生的銀色雄鷹徽章,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太原王崇良,見過將軍。”王崇良拱手為禮,姿態不卑不亢。
那軍官回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動作乾淨利落,毫無拖泥帶水。
“王先生客氣了,在下陸遠,隻是蘭州警備團一名上尉連長。奉王爺之命,特來迎接先生。王爺有令,王先生乃西北最尊貴的客人,您的安全將由我們全權負責。”
警備團?上尉連長?
王崇良心中又是一凜。這些陌生的番號背後,透露出的是一套他完全不了解的,嶄新而嚴密的軍事體係。
“有勞陸上尉了。”
王崇良不動聲色地說道:“隻是王某此行,不過是奉家主之命,前來拜會西北王,商談一些生意上的事宜,何敢勞動如此陣仗。”
陸遠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軍人特有的爽朗,但話語卻滴水不漏:
“王爺常說,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王先生是朋友,自然要用最高規格的禮遇。至於豺狼……我們也會讓他們體驗到最高規格的‘待遇’。”
這番話軟中帶硬,既點明了王崇良的“貴客”身份,又毫不掩飾地警告他不要有任何多餘的念頭。
王崇良心中苦笑,看來自己這一路上的所有小動作,包括派人暗中打探消息,恐怕都早已落入了對方的眼中。
他所忌憚的那個名為“靖安衛”的情報機構,其能量之恐怖,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估。
不良人在他們麵前,恐怕就像是孩童的把戲。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升起:靖安衛,絕不僅僅是盯著太原王氏。恐怕整個天下,五姓七望,乃至長安城裡那位九五之尊的一舉一動,都在西北王府的監控之下!
這是一個何等龐大而精密的網絡!李唐究竟是如何在短短數年間,悄無聲息地建立起這一切的?
“陸上尉,請問我們接下來是……”王崇良收斂心神,將話題引回正軌。
“王先生,請隨我來。”陸遠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向不遠處一個奇特的建築。
那建築像是一個巨大的棚子,由鋼鐵和木材搭建而成,一條烏黑發亮的鐵軌從棚子下穿過,一直延伸向遠方,消失在視線的儘頭。
鐵軌之上,靜靜地停著一頭前所未見的“鋼鐵巨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