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語的皇子李忱,此時卻抬起頭,清亮的童音在殿內響起:
“父皇,兒臣以為,我們不必驚慌。”
李純看向自己這位年僅十五歲的兒子,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
李忱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說道:
“西北王此舉,看似鯨吞天下財富,實則也將自己置於天下人的目光之下。他募集了如此龐大的資金,就必須做出相應的成果。
否則,那些投入真金白銀的世家、豪商、乃至我們皇室,都不會答應。他這是自縛手腳,將自己綁在了經濟增長快速發展這架馬車上,再也無法輕易停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父皇,您看他申報的項目,鐵路、電力、電報、鋼鐵、冶煉、礦山……這些都是利國利民的大工程。與其擔憂他如何坐大,不如思考我們如何利用他的力量,來讓我大唐變得更加強盛。”
“兒臣以為,我們不僅要參與,還要深度參與!我們要派更多的人去學,去問,去把他的技術、他的管理方法,都學回來!
他既然打開了這扇門,我們就不能隻在門口觀望。父皇,時代變了,我們若是不跟著變,才真的會被拋棄。”
一番話,擲地有聲,讓在座眾公卿都對這位少年皇子刮目相看。
李純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仿佛第一次認識他。
許久,李純長歎一聲,坐回了龍椅,臉上的煩躁與不安,漸漸被一種複雜難明的神色所取代。
“好……好一個‘時代變了’……”
他喃喃自語,隨即目光一凝,正色說道:
“傳旨,命工部、戶部、兵部,各選精乾官員,組成西北學習考察團,由皇子李忱代朕持櫛掛帥。朕倒要看看,他李唐,到底想把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
……
從中原到西北的官道上,一隊車馬正在緩緩行進。
盧明禮坐在馬車裡,掀開車簾,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離開範陽時,族中長老們的神情,依然曆曆在目。有質疑,有不解,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麵對未知變革的茫然。最終,還是他的父親,那位執掌盧氏數十年的老人,拍板定下了此事。
“去吧,明禮。”
父親當時的聲音,老而彌堅,“長孫家的女娃說得對,我盧氏傳承數百年,靠的不是固步自封,而是每一次都能踏準時代的脈搏。
這一次,或許是我範陽盧氏,又一次浴火重生的機會。你看清楚,學明白,我盧氏的未來,就在你肩上了。”
帶著整個家族的期許與重托,盧明禮踏上了西行之路。
越往西走,他心中的震撼就越是強烈。
官道兩旁,原本荒蕪的土地上,出現了一片片規劃整齊的農田。一些他不認識的新式農具,在農夫手中,翻出烏黑的泥土。路邊不時能看到穿著統一藍色工裝的隊伍,在工頭的指揮下,用一種奇特的黑色粘合物修補路麵,使得道路異常平整。
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每隔三十裡,便會出現一座高聳的鐵塔。鐵塔之間,牽著數根烏黑的細線,一直延伸向西方的天際。
當地人告訴他,這叫電力塔,是西北王府的“千裡傳音”之術,沙州那邊發生的事情,半刻鐘之內,就能傳到蘭州。
而當他的車隊行至蘭州城外時,眼前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一條由兩條鋼鐵軌道鋪成的狹長鐵路,從城中延伸出來,筆直地刺向東方。
數以萬計的士兵,脫下了盔甲,換上了工裝,正喊著號子,用巨大的機械,將一根根沉重的鐵軌鋪設在枕木上。
那不是彆人,正是郭釗率領的安西軍五十六師。
他們沒有長期駐紮兵臨長安,沒有恃功自傲,反而像最普通的工匠一樣,在這片土地上,用汗水澆築著一條通往未來的鋼鐵巨龍。
“這……這……”
盧明禮的嘴唇微微顫抖,他想起了長孫玥的話。
“權力的根基,正在從土地,轉向資本與技術。”
眼前這支正在修建鐵路的軍隊,不正是這句話最生動的寫照嗎?
他們掌握著最強大的武力,卻在從事著最基礎的建設。
因為他們背後的那位王爺明白,一條鐵路能創造的價值,能凝聚的人心,遠比攻下一座城池要多得多。
“公子,我們到了。”車夫的聲音將他從震撼中拉回。
盧明禮整理了一下衣冠,走下馬車。前來迎接他的,是西北王府駐蘭州辦事處的一位官員。
“盧公子,一路辛苦。”
那官員彬彬有禮,笑容中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自信與從容,熱情地說道:
“長孫王妃有過交待,公子此行的一切學習與考察,王府都將全力配合。這是您的臨時身份證明和學習手冊,請收好。”
盧明禮接過那本製作精美的手冊,翻開第一頁,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眼簾:
歡迎來到新世界。
……
邏些城,布達拉宮。
吐蕃讚普赤德鬆讚,麵色陰沉地看著手中的密報。密報的內容,正是關於西北建設債券的詳細情況。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的身前,站著他的次子達瑪。
達瑪身材高大,麵容剛毅,眼中閃爍著如同雄鷹般銳利的光芒。身穿的滿掛皮甲,卻掩不住那一身虯結的肌肉和濃烈的陽剛之氣。
“父王,李唐此舉,歹毒至極!”
達瑪咬牙切齒,聲如同洪鐘:“他這是在吸乾我們吐蕃王朝,乃至整個天下的血,來喂養他那釋放出來的鋼鐵怪獸!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
赤德鬆讚抬起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