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躬身退出了政務廳,腳步還有些虛浮,仿佛踩在雲端。
午後的陽光透過王府的回廊,在他那件洗得發白的儒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整個心神,依舊沉浸在那本薄薄的《五年計劃綱要教育篇)》所帶來的巨大震撼之中。
五年,掃儘文盲!
這六個字,如洪鐘大呂,在他的腦海中反複回響,震得他熱血沸騰,靈魂戰栗。
自古以來,知識便是被壟斷的權柄,是士族門閥用以劃分階級、鞏固統治的最高壁壘。
聖人雖言“有教無類”,可那終究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理想。
現實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連識字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接觸那些高深的典籍。
而現在,這位年輕的西北王,卻要以雷霆萬鈞之勢,將這道壁壘徹底砸碎!
他不是在修修補補,不是在小恩小惠,他是在重塑這個世界的根基。
魏征緊緊攥著那本綱要,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能預感到,當這個計劃真正推行下去,西北大地上將會生長出怎樣一股可怕的力量。
一代又一代被知識武裝起來的年輕人,他們將不再愚昧,不再盲從,他們會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斷,他們會用自己所學的算學、格物、物理、化學,去丈量土地,去鍛造鋼鐵,去創造出前所未有的財富和力量。
到那時,所謂的世家門閥,所謂的經義傳承,在這樣一股代表著全新生產力的時代洪流麵前,將顯得何其腐朽,何其不堪一擊!
“立德、立功、立言……教化天下……”
魏征喃喃自語,眼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徹底改變。
從一個在蘭州街頭靠代寫書信糊口的落魄文人,一躍成為這場偉大變革的總設計師和執行者。
這份榮耀,這份責任,遠比考取狀元、入閣拜相要來得更加厚重,更加光榮!
他深吸一口氣,挺直了那因常年躬身而略顯佝僂的脊背。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為生計發愁的魏征,而是西北學政司司長,是新時代的“執筆者”!
他必須立刻行動起來。
編撰教材,需要召集整個西北有才學的文人;培訓師資,需要從現有的讀書人、退伍的軍官、甚至是有經驗的工匠中選拔;勘探校址,需要與工部、民政司緊密配合……
千頭萬緒,樁樁件件都是前無古人的挑戰。
但魏征的心中,沒有絲毫畏懼,隻有無窮的鬥誌。
……
就在魏征為西北的教育事業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場的時候。
蘭州城外的軍用貨運站場,氣氛肅殺。
五百名身穿特製黑色作訓服的安西軍將士,正列成一個整齊的方陣,靜靜地肅立著。
他們每一個人都身姿挺拔如鬆,眼神銳利如鷹。
歲月在他們臉上刻下了風霜的痕跡,但那股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來的鐵血煞氣,卻絲毫未減。
他們是安西軍的精華,是郭昕從數萬將士中,親手挑選出來的精銳。
郭昕站在隊伍的最前方,目光沉靜地看著眼前一排排用油布覆蓋的巨大木箱。
三日前,王爺召見他,明確了他前往長安的任務——統領並訓練一支全新的神策軍。
對於這個任命,郭昕並不意外。
神策軍是大唐天子禁軍,是拱衛京師、震懾天下的最強武力。由他這個安西節度使、武威郡王去統領,無論是從資曆還是從忠誠度上,都足以讓朝堂諸公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