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席中吏部小官們互相交換著眼色,誰也不敢開口搭腔。
連原本在台上唱得起勁的伶人們都嚇得鑼鼓聲漏了拍,手指發抖,生怕敲錯一個點子,把自個兒腦袋賠進去。
林成虎半低著頭拱著手,骨節死死掐著袖口,青筋突突直跳。
他原以為隻要鎮得住秦淵,這些官員自然不敢多嘴,可誰知秦淵這條老狼根本不吃套。
偏生這時,坐在他身側的林程乾剛剛還臉色煞白,這會兒反倒被父親這為自己站台的態度稍稍壯了點膽子。
瞧著四周這些吏員一個個縮著脖子不敢吭聲,心裡那點僥幸又翻了出來。
“大將軍莫要動氣……”
“雖然本世子自幼體弱,卻也未曾偷懶。”
“北疆一事,雖多在後營,卻也曾隨軍理賬,調度糧草、行軍轉運。”
“這功勞雖比不得刀口舔血,可賬前紙後,亦是功勞……”
林程乾硬是咽了口唾沫,抖著嗓子,壓著虛浮的底氣學著父親的腔調,慢吞吞開口說道。
這話一出,四座麵麵相覷,不少官員的神色中都流露出幾分微妙。
幾個坐得近的吏員都能看見他手裡那盞酒微微顫著,酒水沿著盞口滴下來,濺在他月白錦袍上,透出一圈陰濕的水印。
秦淵聽到他這話,緩緩扭過頭,目光落在林程乾臉上,心中隻覺得一陣好笑。
他眯眼冷笑,嗓音像刀口刮過碎冰:“好一個賬前紙後亦是功勞。”
“北疆屍山血海,你算過幾顆人頭?”
林程乾聞言麵色漲紅,唇角顫了顫,張口欲辯,卻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下意識地朝著林成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瞧著這白麵小生神色慌亂的模樣,秦淵忽然嗤笑一聲,抬手從案上端起一杯酒盞,指腹輕輕摩挲,眸子中儘是嘲諷的冷意。
“調賬理糧?”
秦淵唇角一挑,冷笑聲像刀刮過屋簷:“好一個世子爺……那我問你。”
“北疆封帳在誰手裡?哪支軍隊的撫恤最多?哪場戰役死的兄弟又最多?”
隨著他這話落下,眾人心裡都是一顫。
鎮北王府管著多少軍餉?
若真是這位世子理過賬,豈不是連秦淵手底下這群殺紅眼的軍頭都能調得動?
可眼前這副樣子,彆說挑馬刀,連酒盞都捏不穩。
林程乾額頭滲出細汗,嘴唇發白,張張嘴,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強撐的背脊又一點點塌了下去。
見狀秦淵心裡冷笑一聲,眼底卻沒帶半分同情。
他原本確實是想替那條真刀真槍爬出來的“正牌世子”不平,可此刻心裡轉過一道彎。
林成虎這老東西真是老糊塗……明明家裡有塊金子,非要扶著這灘發酸的爛泥當門麵。
好,當真是好得很。
這爛泥他扶不起來,自己也絕不替鎮北王府爭光麵。
但這金子林成虎不要,他秦淵要。
畢竟自己一開始就是想來找鎮北王府討個說法,自己帶出來的利刃絕不可能給他們鎮北王府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