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王老將軍他……怕是已經打定主意,要保鎮北王了。”
他等待著,等待著林程延的怒火,或是失望的歎息。
然而,等來的卻是一片寂靜。
隻有短刃入鞘時,那一聲輕微而悅耳的“哢噠”聲。
裴仲忍不住,悄悄抬起眼角。
林程延已經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推開了一道縫隙。
夜風灌入,吹動了他額前的碎發,卻吹不散他眼底那抹深邃的笑意。
那不是喜悅,也不是自得,而是一種……一切儘在掌握的淡然。
“好事。”
林程延吐出兩個字。
裴仲猛地抬頭,滿臉錯愕。
好事?
這算哪門子的好事?
老將軍明確表態站隊敵人,這難道不是最壞的消息嗎?
林程延回過身,終於正眼看向他這位心腹。
“裴仲,你以為,我去請王老將軍,是去搬救兵的?”
裴仲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敢回答。難道不是嗎?
“不。”
林程延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愉悅,“我是去遞刀子的。”
“一把遞給王老將軍,讓他用來管教不肖之徒的刀。”
“另一把,是遞給林在虎,讓他用來抹自己脖子的刀。”
裴仲聽得雲裡霧裡,腦子完全轉不過彎來。
林程延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穩。
“你做的很好。接下來,什麼都不用做。”
“派人盯緊鎮北王府,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報我。尤其是……王爺何時出門,去了何處。”
他頓了頓,嘴角的弧度愈發明顯。
“魚兒已經看見了餌,就等他什麼時候狠狠咬鉤了。”
“去吧,好好休息。”
裴仲暈暈乎乎地退了出去,腦海裡反複回響著那句“遞刀子”,他還是不明白,但他知道一件事——將軍的謀劃,遠比他想象的要深。
書房內,林程延重新坐回案前。
他攤開一張白紙,提起筆,沾了沾墨。
落筆寫的,卻不是什麼計劃,而是一個名字。
林程乾。
他那位素未謀麵,卻即將享用他一切戰功的,真正的“世子”。
“快了。”
他輕聲自語,“很快,就該輪到你了。”
……
送走裴仲後,王凱南在石桌前枯坐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
夜更深了,老槐樹的影子被拉得又斜又長,像一個沉默的巨人。
桌上的卷宗,仿佛烙鐵一般燙手。
每一頁紙上記錄的,都是林在虎這些年來的貪婪、跋扈與不法之事。侵占軍田,克扣糧餉,甚至……勾結外敵,出賣軍情以換取私利。
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王凱南閉上眼,仿佛還能看到當年那個跟在他身後,一臉憨厚,將他每一句教誨都奉為圭臬的年輕小子。
“在虎……你糊塗啊!”
一聲長歎,充滿了痛心與失望。
但他眼中的掙紮,已經徹底被一種軍人特有的決斷所取代。
婦人之仁,隻會害了更多人,也會將他這個不成器的徒弟,徹底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霍然起身,走到院角一間小屋前,叩響了房門。
“老方。”
門立刻開了,一個同樣滿頭白發,但身形精悍如豹的老者躬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