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的風似乎也帶上了刺骨的寒意,鑽入骨髓。
林程延眼底最後一絲溫情被這寒風徹底吹散,隻剩下如深淵般的沉寂。
親情?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弧度冰冷。
從他那個所謂的“父親”為了給真兒子林程乾鋪路,不惜設計奪走他的軍功那一刻起,所謂的父子情分,就已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可笑自己,竟然還心存一絲幻想。
引狼入室,以北疆萬民為芻狗,以天下安危為賭注……
好一個鎮北王。
好一個父親!
那股盤踞在胸口的鬱結之氣,此刻儘數化為冰冷的殺意。不是暴虐的狂怒,而是如同獵人鎖定獵物般,冷靜、專注、且致命的殺機。
林在虎不再是他的父親。
他是敵人。
一個必須被清除的,最危險的敵人。
“公子……”
薑子期看著林程延身上那驟然升騰又瞬間內斂的氣息,蒼老的眼中劃過一抹了然。
這位年輕的統帥,在這一刻,終於完成了最後的蛻變。
“薑老,你說得對。”
林程延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情緒波動從未發生,“動用大軍,強壓雲州,正中他們下懷。”
他轉身,背對蒼茫的北疆大地,目光落在薑子期身上。
“朝堂那些人,巴不得我背上一個‘擁兵自重,彈壓良民’的罪名。我那個好父親,更是等著我自投羅網。”
“他用自己的私庫做餌,我若動用北疆軍費去填這個窟窿,不出三月,軍心必亂。屆時,他再以‘清君側’的名義,帶著他真正的親兵南下,我便是腹背受敵,死無葬身之地。”
林程延的分析,比薑子期說的還要透徹,還要狠毒。
薑子期默默點頭,他知道,世子已經想通了所有關竅。
“所以,此局無解?”薑子期故意問道,他在考驗林程延。
“不。”林程延搖頭,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棋局既然已經擺下,我不入局,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番‘苦心’?”
“他不是想用錢砸出一群亡命徒嗎?很好。”
“這筆錢,我要了。”
“他不是想引北蠻高手入關嗎?更好。”
“這些人的命,我也要了。”
“他想在暗處培養一群毒蛇,那我就在他的蛇窟裡,養出一頭真正的猛虎!”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薑子期渾濁的眼眸中,終於綻放出真正的光彩。
這才是他願意追隨的北疆之主!不畏絕境,敢於在刀尖上跳舞,將劣勢化為勝勢的梟雄!
“公子打算……”
“我親自去。”
林程延打斷他,“化名易容,隻帶幾個精銳,去雲州城,看看這場盛宴,到底聚集了些什麼牛鬼蛇神。”
是夜。
燭火搖曳,將兩個人的影子投在厚重的牆壁上,拉得老長。
林程延身著便服,對麵站著裴仲。
裴仲身材魁梧如山,此刻,他臉上的神情卻滿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