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一怔,隨即重重點頭。
“告訴將軍,魚餌我已經找到了。”林程延的目光穿透了黑暗,仿佛已經看到了千裡之外的戰場,“就等魚兒上鉤。林在虎想看的戲,我會演給他看,但劇本,得由我來寫。”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三日後的午時,北蠻那邊會有異動,請將軍在那時配合我,封鎖通往北蠻交易點的所有暗道,隻留一條。我要……甕中捉鱉。”
沒有解釋,沒有多餘的言語。
這是命令。
王楠渾身一震,他從這簡短的話語裡,嗅到了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這位他看著長大的小將軍,在這一刻,真正亮出了他的獠牙。
“是!將軍保重!”
王楠抱拳,虎目中滿是決然。
他轉身,毫不拖泥帶水,腳步聲迅速消失在石階的儘頭。
密室裡重歸死寂。
隻剩下林程延一人,與那盞即將燃儘的油燈。
他沒有立刻離開。
軍營,那個他曾經視為家的地方,此刻已經變成了龍潭虎穴。
回去等於自投羅網。
他從工具箱的夾層裡,摸出一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一件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穿上的衣服。
他迅速脫下身上那套代表著身份的衣服,換上布衣。
他又從地上抓起一把灰土,毫不在意地抹在自己那張英俊卻過分乾淨的臉上,再把頭發抓得亂蓬蓬。
鏡子裡,那個殺伐果斷的少將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泯然眾人的普通江湖客。
做完這一切,他才吹熄了油燈,轉身走入另一條更為隱秘的岔道,徹底融入了雲州城湧動的人潮暗流之中。
……
雲州城從未如此熱鬨過。
首富王自在為愛女比武招親,搭起了三丈高的擂台,彩旗飄揚,鑼鼓喧天。
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豪客、三教九流的閒散人員,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全都聚集到了這裡。
巨大的聲浪幾乎要將整座城池掀翻。
這鼎沸的人聲,這混亂的秩序,正是林程延最好的保護色。
他輕易就混進了一家臨街的酒樓,揀了個二樓靠窗的偏僻角落坐下。
夥計端上一壺最劣質的濁酒,他看都沒看一眼。
他的視線,像鷹隼一樣,越過喧鬨的酒客,穿過下方擁擠的人群,死死鎖住擂台周圍的每一個角落。
他在找人。
一個叫趙浪的男人。
一個嗜賭如命、武功不俗,被他那位“好父親”用重金收買,準備在關鍵時刻站出來,“指認”他通敵的核心人證。
擂台上,兩條壯漢正打得虎虎生風,拳腳相交,發出沉悶的砰砰聲,引得台下看客陣陣喝彩。
林程延的目光卻對那精彩的打鬥毫無興趣。
他像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冷靜地過濾掉那些狂熱的看客、精明的商販、維持秩序的家丁……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擂台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樓下的酒客也換了幾輪,林程延麵前那壺濁酒,卻連一絲水汽都未曾散去。
他依舊坐得筆直,紋絲不動,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