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錢掌櫃轉過身,對著林程延,毫無征兆地單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捶在自己心口。
“魚淵統領錢振,拜見主公!”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在空曠的演武場中回蕩。
“魚淵?”
林程延念著這個名字,眼中光芒閃爍。
“是。”
錢振抬起頭,眼神狂熱,“周公耗費十年心血,為您打造的利刃。魚藏於淵,隻待驚雷。今日,驚雷已至!”
他站起身,從懷中取出一份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卷宗,雙手呈上。
“主公,這是周公命我等搜集的,關於鎮北王府的一切。”
林程延接過卷宗,入手沉甸甸的。
他解開油布,緩緩展開。
裡麵不是普通的文字,而是一張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網。
以鎮北王林在虎為中心,無數條線延伸出去,連接著一個個名字。
府內的管家、護衛統領、姨娘,甚至到朝中的兵部侍郎、禦史大夫……每一個名字後麵,都用蠅頭小楷,詳細標注了其性格弱點、貪墨證據、往來密信內容、以及……可以利用的價值。
這哪裡是一份卷宗。
這分明是一張足以將整個鎮北王府連根拔起的,催命符!
林程延的手指,輕輕劃過父親“林在虎”那三個字。
他能感覺到,體內沉寂了三年的血,在這一刻,開始重新沸騰。
數十名死士,他們是兵器,是工具,忠誠於下達命令的“身份”,而非某個人。
周公死了,他們現在聽命於錢振。
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主公”,算什麼?
林程延清晰地捕捉到他們眼神深處,那藏在麻木之下的懷疑與漠然。
他沒有回避,反而向前一步,目光平靜地掃過每一張被傷疤與冷酷所覆蓋的臉。
“你們的名字,是魚淵。”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魚藏於淵,待時而動。但魚,終究是要躍出水麵的。”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變得淩厲。
“我不管你們過去是誰,經曆過什麼。從今天起,你們跟著我,我隻承諾一件事。”
“我會帶你們,堂堂正正地走出這暗無天日的地底,沐浴在真正的陽光之下!讓‘魚淵’之名,不再是陰影裡的代號,而是讓整個北境都為之顫抖的番號!”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金錢許諾。
隻有“陽光”二字。
對這些終日與黑暗、死亡為伴的人來說,這比任何東西都更具誘惑。
死寂的空氣中,似乎有了一絲鬆動。
那數十雙死寂的眸子裡,第一次燃起了一簇微弱卻執拗的火苗。
他們依然沉默,但身體卻不自覺地挺直了些許,望向林程延的目光,從審視,變成了等待。
錢振眼底的狂熱更盛,他知道,主公用一句話,就抓住了魚淵的魂。
……
地下演武場旁,一間更加隱蔽的石室。
油燈的光芒,將牆壁上猙獰的兵器影子拉得扭曲。
那份沉重的卷宗,被完整地攤開在石桌上。
林程延的手指,在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上緩緩移動,最終停留在“護衛統領,趙啟”四個字上。
“就他了。”
林程延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錢振俯身看去,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主公,趙啟此人武功高強,在王府護衛中根基深厚,直接動他,會不會動靜太大?”
“就是要動靜大。”
林程延的指尖,敲了敲趙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