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裡剩的各色糧食不算多,也就十幾袋的樣子,不過時下買糧食的人也小來小去的,都是提個棉布袋幾斤幾斤的買。
出手最闊綽的時候就是每月關餉那麼幾天,手裡有多少票子都得花完,但凡過個夜,到手的糧食都得輕一半兒!
家裡沒有隔夜糧不是個形容詞,而是個名詞。
轉悠了一圈兒,楊福平又回到了前麵兒,這會兒已經開始三三兩兩的上人了。
倆夥計一邊招呼主顧,一邊稱量,一時間頗有兩分熱火朝天的意思。
來買糧食的也都是街坊鄰居,互相之間時不時的打個招呼。
正忙著,一位手裡盤著倆核桃的老爺子在門口招呼了一聲:“一袋米一袋兒麵,送到金府。”說完腳下沒停就走了過去。
小孫扭頭看向楊福平:“楊哥?我福安兄弟呢?沒來?”
平日裡這些個搬搬抬抬的都是楊福安來乾,碰到有些要臉的人家,哥仨也會不時讓楊福安去送貨,三五不時的也能收到兩個打賞。
雖說小本子進了四九城之後,定了國人不能吃白米白麵兒的規矩,可總有些個削尖了腦袋不當人想當鬼的主兒,照樣兒能舔著臉吃上精米白麵,要不糧行裡的尖貨賣給誰呢。
小孫這麼一張嘴,楊福平趕緊接過他手裡的秤盤:“你去送就行啦,福安今天跟我媽出門了,明兒再過來。”
楊福安說白了就跟菜場買一送一的那個一差不多,東家開的那點工錢根本不夠請個人,隻不過東家覺著小夥子雖然腦子不好使,可力氣大還聽話,而且行個人情也不怕楊福平不儘心。
平日裡有他沒他,不耽誤啥大事兒,反正少來一天就少開一天的工錢。
小孫聽完之後也沒多問。
拍拍手上的粉末,從角落裡推出來個獨輪車,讓人幫忙把米跟麵放上去,就歪歪扭扭的去送貨去了。
這一去,跟肉包子打狗一樣,險些回不來。
楊福平跟另一個小夥計二平,心裡都開始犯嘀咕,眼看著要到了東家夫人中午送飯的時間了,這才看到小孫衣衫淩亂的推著小車回來了。
楊福平心裡一咯噔,這是錢被搶了?
二平連忙上前接住小車抬進了屋裡:“孫哥咋了?東西撒了還是錢被搶了?”
小孫拉了個條凳坐下,擺著手讓倆人放心:“錢沒丟,壓根兒也沒給,人家說跟東家說好了記賬,到會兒現大洋結。”
既然身上啥都沒有,這麼兩三條街的路程,難不成還有人看上小孫這一身帶補丁的短打了?
小孫看著這會兒沒人,連比劃帶說的跟倆人講了個故事,不對,應該叫事故。
“金老爺家那條胡同,不是住了好兩戶乾玉雕發家的嘛。我今天去送貨的時候,就看見其中一戶門口圍了一堆人。
等我送完貨了,圍的人更多了。
我就多站了一會兒,聽了兩句閒話。”
說到這,小孫臉上寫著四個字—貴圈兒挺亂。
小孫是背對著門坐著,楊福平聽到這,就看見他身後,東家太太挎著飯籃子輕飄飄的進了門。
剛要張嘴,就見人家手指放在嘴唇上,比了個閉嘴的姿勢。
楊福平隻好木然的坐著看著小孫繼續八卦。
小孫好像還真有兩分說書的天分,兩句話能結束的事兒,讓他噴了一刻鐘的唾沫。
“楊哥,你猜是什麼事兒?”
楊福平搖頭:“我不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