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爹的糾結跟楊福平無關。
他一大早領著領著兩個人高馬大的弟弟走在街上,倍兒有排麵。
進店的時候,旁邊當鋪擦門兒的小夥計抓著抹布就進去報信兒了。
沒一會兒,老錢跟聞著香兒的老貓似的,彈出了爪兒。
圍著李寶根兒看了一圈兒,嘖嘖稱奇。
“福平呐,我以為你跟福安都算是個兒大的了,沒成想,你這是隨你姥爺家啊!
這個頭,嘖嘖嘖嘖!”
也就比楊福平高了一指的樣子。
聽著老錢毫不吝嗇的誇讚,李寶根兒有些害羞。
不好意思的撓頭。
老錢誇完,歎口氣:“得,我要是東家,我也高興找個壯小夥兒。
你先帶他熟悉熟悉糧店吧。”
說完背著手就走了。
老錢大早上來這麼一出,李寶根兒有些看不懂。
但楊福平心裡門兒清,這是想看看自家親戚啥樣兒,要真是尖嘴猴腮,瘦的跟抽大煙似的,正好讓他女婿過來。
這事兒老錢乾的出來。
衛東家仿佛在店裡裝了千裡眼兒,早上李寶根兒剛來,中午送飯的時候,窩頭就多了四個,鹹菜疙瘩也多了一塊兒。
李寶根兒新奇的抓起一個窩頭:“哥,這還管飯呐?”
楊福平笑的挺慈祥:“東家仁善,早在小本子的時候就管上飯了。”
咬了一口之後,李寶根兒有些一言難儘,好不容易吃完,蹭到楊福平跟前兒:“福平哥,這窩頭,拉嗓子眼兒,城裡雜糧窩頭都不帶放白麵兒的?”
楊福平不同意:“怎麼會不放呢,就是放的不明顯。
沒事兒,寶根兒,吃不慣少吃點兒,晚上回來你姑給你做好吃的!”
李寶根兒倒不介意這點兒小事兒,不知道腦子怎麼想的,同情的看著楊福平:“怪不得我爺說,城裡日子也不好過,我聽我爹說,小時候你跟福安來我們家玩兒,偷偷拿了黃包車師傅的午飯,高粱麵兒野菜窩頭。
弟兄幾個都不傻,就你個小少爺沒見過,讓了一圈兒沒人要,我哥還跟你客氣,說你是客,你先吃。
結果你跟福安傻乎乎往嘴裡塞,沒嚼兩下就吐了。
這事兒,你還記得不?
現如今,你吃個玉米麵窩頭都麵不改色了!”
楊福平木然的看著自己這個小兄弟,怎麼還有這種人呢,哪壺不開提哪壺?
再說了,那個高粱麵兒野菜窩頭,它是個正經窩頭嗎?
高粱麵兒發酸,估計是放的時間太長壞了,裡麵兒的野菜是沒去老葉兒也沒掐根兒的開花薺菜,咬那麼一口,從鼻竅通到天靈蓋兒,端的是提神醒腦,永世難忘。
這體會也確實難得。
李寶根兒說這事兒,約莫是民國二十二年的事兒了1933年),那年福平十二,福安才五歲。
翻過年兒,車廠就讓人給擠兌關門了,姥爺一家也賣了宅子回了鄉下。
那個奇葩的窩頭也挺難得。
一般身強力壯的黃包車夫,在底層人民裡麵,算是高收入人群了。
乾的是重體力活兒,平日裡不說常見葷腥,也白麵兒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