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莉莉大部分時間對齊鈞放任自流,偶爾嚴厲地批評幾句,陸興州都會用與之相反的慈愛語氣唱紅臉,而在陸之樾這裡,生活便真實到無法類比於戲劇。
以至於即將步入九歲的那個春天,陸之樾初次表現出對鋼琴的抗拒,落在陸興州眼中,便成為了偏離軌道的過早叛逆。
陸興州認為他在外婆家待了一個冬天,心思不在學習上了。
加上齊鈞這麼一個鮮活的案例,陸之樾越發沉默寡言,陸興州便越發肯定:“寧縣不能經常去,外婆把你寵壞了。”
外婆知道她被安上了這樣的名號嗎?
陸之樾不知道,就像他同樣不知道,外婆會不會因此而傷心。
可是陸之樾的心並非堅硬的磐石,無法忍受摻雜在雪裡的泥濘,所以他從未貪戀太多。
外婆不需要大動乾戈地拿出輩分,與陸興州爭吵,不需要將他永遠護在身後,隻要給他拒絕一碗湯的權利就好。
用溫水服完藥以後,陸之樾坐到地毯上,拿出抽屜裡的東西,邊拚邊等待藥效。
房門被敲了敲,外婆在外麵叫了聲他的名字,陸之樾走過去開門,請她進來。
“這是在乾什麼?”外婆問。
各種材料和工具在地毯上散落,陸之樾不會對外婆防備,於是轉過頭,輕咳一聲,嘴角幾不可查地掀起:“準備禮物。”
他彎下腰,打算將地上的東西收拾整齊,順便思考起聊家常的話題。
外婆按住了他的手背,溫和地道:“喜歡拚禮物就繼續拚吧,外婆就是想來房間裡看看你。”
陸之樾便隨意地坐在那一堆淩亂的零件之間:“您無聊的話,可以參觀我的房間,課本和作業也可以看。”
外婆笑彎了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被子,然後便一直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組裝禮物。
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陸之樾的指尖很快又沾滿了膠水。
外婆時不時跟他說話,大多數是她在說,講一些家長裡短,還有陸之樾錯過的關於寧縣的要聞。
由於陸之樾的嗓音仍舊沙啞,咳嗽得厲害,所以擁有認真當一個傾聽者的權利,隻在非常想笑的時候,才微微抿起唇角。
祖孫之間的談話到深夜才結束,陸之樾也剛好圓滿完成這份禮物。
他洗完手回來,從另一個抽屜裡找出一個包裝盒,將禮物放進去後,裡麵還多出許多空間。
“會摔碎的吧?”外婆在一旁開口。
陸之樾垂眸片刻,決定等出門的時候買一些填充物,再把盒子包好,於是又將禮物拿了出來。
“外婆,您想看一看嗎?”他偏過臉,問道。
外婆失笑,撫了撫他的發頂說:“外婆又不是收禮物的人,才不要做第一個欣賞它的人。”
陸之樾似乎又在發燒,他用剛浸過冷水的指腹碰了碰耳廓,低著頭說:“那明天我們去一趟商場,我給您買禮物。”
他補充:“用我比賽的獎金買,那是我自己掙的錢。”
外婆笑著答應了,陪他一起把雜亂無章的地毯收拾乾淨。
陸之樾送她回房間,也回到自己的臥室,洗了個澡,躺到床上睡覺。
他在藥物帶來的深沉睡眠中,直至晌午才醒來。
睜開眼睛時,視網膜上仍浮動藍色的碎片,久久不息。
他又做了關於大海的夢,每逢新年,陸之樾都會做這樣的夢,因為在陸興州的講述中,媽媽於除夕夜離開以後,是葬在了海水中的。
夢裡的海水溫暖,陸之樾身體往下陷落,卻從未覺得害怕過。
這一回的海水來得極早,從上個星期開始,就席卷全身,陸之樾得了流感,連著幾天的高燒把海水都烤得發燙。
頭痛欲裂中,海水順著他的眼睛滲出來,陸興州的慈愛之心被激發,將關於寧縣的禁令特赦,極度慌張地叫來了外婆。
或許思念媽媽,就等同於思念外婆。
纏在手上的編織繩是陸之樾頻繁遭遇欺騙的人生中,唯一的篤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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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樾洗漱完畢,到樓下吃了頓早午餐,將自己的錢包放進外婆的手提袋,等候她出門。
外婆過來的時候,齊莉莉也跟在她身側,臉上掛著笑:“您不知道,這孩子叛逆慣了,不三不四的朋友一大堆,我平常都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出門,除非是小樹和他一起。”
陸之樾通過形容詞判斷,這話講的是齊鈞。
他往客廳裡看了一眼,齊鈞麵已經換好了外出時穿的衣服,卻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顯然是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他不像小樹,小樹很聽話懂事的,小鈞……”齊莉莉似乎在考慮措辭,無奈笑道,“有時候會犯渾,強起來拉都拉不住,連我都拿他沒辦法,還是不要讓他跟著你們了,您和小樹逛得開心就好。”
陸之樾肩膀上掛著外婆的手提袋,和她一起走下台階。
陸興州還在上班,事先替他們預約好了司機,不過外婆說剛吃完飯坐車會頭暈,便由陸之樾拿出學生卡,兩個人步行前往地鐵站。
外麵陽光明媚,今年似乎是個暖冬,陸之樾很快就走熱了,外婆把他的毛線帽摘下來,拿在手裡。
祖孫倆邊走路邊聊著天,快到地鐵站的時候,一群機車少年從馬路邊飛馳過去,口哨伴隨著臟話,快樂地遠去。
外婆回頭看了看:“小齊說的‘不三不四’的朋友,指的就是這些嗎?”
“不太清楚。”陸之樾說,“我隻和齊鈞去過幾次療養院,沒見過他的朋友。”
“療養院?”
“嗯,齊鈞的外公住在那裡。”
外婆沉吟了一下:“小齊說他犯渾,那他是在療養院裡醫鬨了?”
陸之樾略微回想,並不確定,他平靜地敘述:“齊鈞的外公年紀大了,隻能記得以前的他,不認識現在的他,所以他買了一套穿孔工具,在醫院裡把已經長實的洞重新打了一遍,路過的護士被他嚇哭了。”
外婆停住腳步,臉上是少見的沉默,像是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舉動。
“他沒有醫療常識。”陸之樾頓了頓,把那句“也沒有智商”咽回去,心不在焉地補充,“不過他應該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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