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喊他將身份證收好,他卻看向門外,如同某種下意識的反應,想要沿著某條路返回,好像這樣就能找到什麼。
陸之樾陷入短促的恐慌。
隨即,他取走被遺落在台麵上的身份證和房卡,乘坐電梯上樓。
房間裡沒有開燈,他在窗簾的陰影中靜靜坐著,電視機旁的鐘表滑動到午夜。
零點零一秒,第二天到來了。
六月九號,陽光晴朗,行人也很多。
陸之樾早就知道,樺海什麼都沒有,就像早就對未來進行過詳儘的規劃,不會為任何人的想法中斷。
前兩個願望都是空的,第三個次點燃的蠟燭快要熄滅時,腦海中突兀地浮現出“幸福”,於是匆忙地許下願望,希望身邊的人得到幸福。
他在自己並不喜歡的白天,穿過擠擠挨挨的人群,去往附近的一家銀行。
插完卡後,陸之樾掃了眼屏幕上的餘額,四萬五千二百一十元,他的生日嵌在其中,那天據說是情人節。
早上購買的禮物已經在郵寄途中,那時他猶豫了一瞬,多拿了一個用塑封袋包裝的小掛件。
也許不應該猶豫的。
陸之樾打開那張寫了卡號的稿紙,後麵還附帶了一頁,似乎也寫有字跡。
熟悉的慌亂潮水般湧上,他移開視線,匆匆輸完卡號,走出銀行的時候,不慎將一對並肩行走的情侶分開。
“對不起啊。”道歉的反而是那對情侶中的女孩。
她尷尬地收緊狗繩,邊彎腰拎起小狗邊說:“它平時不這個樣子的……壞狗!壞狗!快點撒手,媽媽要丟臉了……”
陸之樾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也可能是什麼都沒說,短暫地失去禮貌。
熱鬨的聲響在身後消散,他尋找到一處無人的海岸,海水拍打礁石,逐漸平靜。
他完成了所有應該做的事情,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金鐲子已經買了,和外婆的就診卡放在一起,他給她預約了六月中旬的體檢,到時候保姆拿出就診卡,就能發現。
一並放在那裡的還有一張銀行卡,裡麵裝了三十多萬,經過兩次退回,有關自由的拉鋸戰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不如還給外婆。
或許本就是毫無意義的,陸之樾想不起來自己當初究竟在執著什麼,是為了等待一個道歉嗎?
可是所有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陸文欣因為生育他而罹患心理疾病,就連看他一眼都覺得痛苦,隻能將他送給陸興州。
而陸興州對他視如己出,將他撫養成人,對他嚴苛一點是正常現象,編造謊言,也隻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就連外婆都是為了維持家庭的幸福和平和,才迫不得已地隱瞞他。
到最後,陸之樾反而開始懷疑,會不會是自己錯了。
是他在鑽牛角尖,太過自我,所以才沒能夠想通,走進死胡同,他一直都在儘力避免成為一個麻煩,可偏偏他已經是了。
給外婆帶來麻煩,給老師帶來麻煩,追著他跑的人把房東攪亂得不得安寧,就連那隻兔子,可能都是因為他才死去的。
報警的次數頻繁,警察幾乎認識了他,教育那群人的同時也教育陸之樾,疲憊萬分地勸說,明明回家就能避免事端,為什麼要在外麵獨居亂晃?為什麼不低頭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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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們光找你不找彆人?一定是你拒絕得不夠乾脆,才導致受害者的形象不夠完美。
左手的傷口在往外流血,一開始是熱的,後來變成溫的,黏糊糊地往掌心流淌,其實本應該先進行試驗,才能把控好力度,但陸之樾不想讓任何人發現端倪。
尤其是溫迎。
想到這個名字,那些流出來的黏稠液體都叫囂著倒流,催促他的傷口立馬結痂,轉身,回頭,去找她。
找到她,然後呢?
給她看這個麵目全非的陸之樾,告訴她,他們很久以前就不再相似了麼?
陸之樾品嘗不出草莓的味道,隻是憑借本能的印象,靠著“和她一樣”的相似性,偽裝成一個正常人,走向普通的一天,終於,他感到很累,於是停下來。
確定自己不會再被任何事物打斷以後,他有些顫抖地,用那隻戴了桃木珠的手重新打開被汗洇濕的稿紙,翻到另一頁。
映入眼簾的第一行字,是“我愛你”,直直地刺進瞳孔中。
不敢再看下去,卻又無法抑製地繼續看下去,明知道這僅僅是一張草稿,或者用來練字的謄抄,什麼都不能夠代表,麻木的心臟還是傳來鈍痛。
但即便是謄抄,為什麼要在此刻說“愛”呢?陸之樾從來都不是她所喜歡的那棵樹,那棵樹是她,他隻是一片陰影。
脆弱,易碎,灰蒙蒙的,不知哪一步錯了,就把路走成了這樣,想抽絲剝繭,從頭理清的時候,卻發現那些雜亂的線已經纏成一團,早就無解了,隻能全部斬斷。
他垂著頭,不知所措地凝視紙上的幾行字,推測它被書寫的時間,可能就在他離開長明的前一晚,他敲響房門之前,她就坐在那張桌子前,寫下第一句。
[我愛你,
但不把你當成玫瑰,
或黃寶石,或大火射出的康乃馨之箭。1]
——“我對未來已經有了詳儘的規劃,不會因為彆人的想法中斷。”
[我愛你,
像愛戀某些陰暗的事物,秘密地,
介於陰影與靈魂之間。]
——“我對未來已經有了詳儘的規劃,不會因為彆人的想法中斷。”
[我愛你,
把你當成永不開花
但自身隱含花的光芒的植物…]
但是在很久以前,陸之樾也曾極其認真地規劃過另一個未來。
他會順利考入理想的大學,那所學校在他喜歡的人想去的學校對麵,他會在那裡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偶爾彈鋼琴,經常回長明,不斷地給她寫信。
等到她長大,他們會在同一座城市裡讀書,久居,天天見。
在那個未來裡,那些飄往兩端的信件何時變成情書?
不會再有人知曉了。
眼前一片模糊,小掛件被傾倒出來,陸之樾疊好那兩頁紙,把它包裹成一個嶄新的護身符的樣子,放進貼身的口袋。
海水不是因為天空的倒影才變藍。
那紙上寫了三句“我愛你”。
不論哪一句是真的,不論有沒有真的,陸之樾都隻覺圓滿,不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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