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靜寂無聲,兩個人長久地對視。
雪花被風吹拂,飄落在溫迎的手背上,冰涼的觸感讓她驚醒。
她鬆開手,麵具隨著她的動作滑下去,下一瞬,葉昨傾身靠近過來,微微低頭。
她感覺到手指被蹭了蹭,先是他額前柔軟的發絲,隨後是還殘留冰雪融化後的水珠的鼻梁。
最後,他像是有些難耐地垂首,嘴唇貼了下她的掌心。
溫迎倏然抽回手。
她把發燙的手背到身後,掩飾自己的慌亂,若無其事般地撿起麵具遞給他:“……你長得很好看啊,為什麼一直戴著麵具?”
“你喜歡這樣的長相嗎?”葉昨先是詢問她的滿意程度,才解釋原因,“因為在此之前,我對自己的長相不是特彆滿意。”
溫迎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哪裡不滿意?”
“眼睛的形狀。”他語氣低落。
溫迎詫異地看向他的眼睛,如同一對琥珀色的寶石,眼尾弧度微垂,看上去溫和無害,凝望她的目光筆直而純粹。
她沒有直接表示自己的喜好,隻是說:“你也太容易容貌焦慮了。”
“嗯。”葉昨承認了,將那張銀色的假麵拿在手裡。
他仍在看她。
溫迎被他盯得有點焦躁,又有點尷尬,左右張望,開始轉移話題:“啊!你脖子上麵的紗布好像弄臟了,待會回去的時候換一個新的吧。”
葉昨循著她的視線低頭,但紗布是貼在頸側的,他並不能看見上麵的臟汙,便不甚在意地碰了一下,抬眼說:“好的。”
“對了,你怎麼還貼著這塊紗布?這都十幾天過去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透嗎?”溫迎說著說著,心虛起來。
難道她那晚太過用力了?劃的很深,才導致傷口遲遲沒有愈合?
“我可不是在關心你。”對上他的目光,她又彆開臉。
葉昨望著她的側臉,平靜道:“原本快要痊愈了,但前幾天,我不小心碰到了結痂的創口,所以受傷加重了。”
溫迎飛快地朝他頸側看一眼:“那你真是有夠不小心的。”
葉昨無條件讚同她的話:“的確如此。”
溫迎:“下次……注意一點。”
葉昨彎唇:“好的,我會記住的,謝謝你關心我。”
溫迎不說話了。
氣氛沉默下來,片刻後,她再度開口:“你冷不冷?”
“不冷。”葉昨還穿著單薄的衣服,像是對漫天飛舞的雪花毫無反應,“你很冷嗎?如果你冷,我們現在就回去。”
溫迎點了點頭。
走進旋轉階梯,她脫掉那件披風,把它還給了他。
樓內溫暖,葉昨接過了沉重的披風,連同麵具一並拿在手裡。
等到走出鐘樓大門的時候,他又將披風披在她身上,係了一個蝴蝶結:“我的身體能夠適應氣溫變化。”
好吧,身為本地人,他早已習慣阿爾法國驟變的天氣。
溫迎被凍得打了個噴嚏,有點羨慕他的體質:“為什麼你這麼抗凍,卻沒有像北極熊一樣全身上下長出很多毛毛?”
她隻是隨口開一句玩笑,葉昨居然認真回答了:“因為你喜歡毛絨絨的動物,但不會喜歡毛絨絨的人類。”
聽他的語氣,好像他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是為了契合她的喜好而製定似的。
溫迎哽了一下,偏不承認:“我喜歡的,像那種……書裡麵描寫的長著耳朵和尾巴的獸人,我就覺得很好啊,既是人類,又毛絨絨,一樣很好摸。”
“好的。”葉昨點頭,“我知道了。”
真是句句有回應,有問必有答。
他從沒讓她的話茬掉在地上過。
溫迎攏了攏衣服,加快腳步,離駐紮地隻剩一段距離的時候,她用餘光瞥見,葉昨重新戴上了那副銀色的假麵。
她突然回想起之前與貝絲的交談,貝絲說,葉昨的麵具或許與摩耶的戰役有關,所以,她一直以為他是傷到了臉。
但今晚他摘下麵具後,那張麵孔彆說是傷疤了,就連痣都看不見,那他還有什麼可自卑的呢?
因為那雙“形狀不夠好看”的眼睛?
溫迎頻頻轉頭,每一回的視線都能被葉昨精準捕捉,他逐漸翹起唇角。
“你一直在看我。”他說,“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葉昨眼神火熱地注視她,溫迎扭頭,說“沒有”,大跨步地往前走了幾步。
“就是覺得你好像麵具不離身的樣子,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偶爾也隨心所欲些。”她不經意地委婉勸道。
葉昨頓了一下,確認道:“可以嗎?你允許我這麼做嗎?”
溫迎的此番言論隻是針對麵具和長相,但他愉悅的語調聽起來卻有夾帶私貨的嫌疑。
所以,她謹慎地保持沉默。
到了房間門口,她解下披風遞給身後的人。
溫迎的房間裡還有多餘的藥水和紗布,大喇喇地擺在門口,一眼就能看見。
葉昨還站在她身後,她不得已,提出給他換藥。
然而,葉昨略帶遲疑地拒絕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你看上去很疲憊,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你應該早點休息。”他注視她的表情。
溫迎今天忙碌得像個陀螺,又出去散了步,此刻確實有些犯懶。
但也沒到換不了藥的程度……不過她拿完藥,轉過身,重新與某個人的灼熱視線相接,又有些退縮了,把藥和紗布一股腦塞進他手裡,推他的胳膊。
“快回去睡覺吧,晚安。”
溫迎剛邀請他就下逐客令,像突然變化的天氣一樣,難以預測和捉摸。
葉昨卻絲毫沒有反抗,聽話地被她推出去,在她關門之前牽住她的手。
他側過頭,用嘴唇貼了貼她腕部的脈搏,輕聲說:“晚安,溫迎。”
溫迎:“……”
她說的不是這個隨心所欲!
呆立在門口十幾秒鐘,葉昨又有回頭的趨勢,她在他看見自己之前迅速地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