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觀,在今天,被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堂姐,徹底顛覆了。
原來……
生意,是這麼談的。
原來,天底下,真的有神仙。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養殖場的大門,灼熱的太陽光一下子傾瀉下來,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一直到養殖場的鐵門在身後“哐當”一聲關上,林子豪才像是終於從夢裡醒了過來。
他長長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那口氣裡,還帶著一絲興奮之後的顫抖。
他快走兩步,追上李玉琴,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近乎崇拜的光芒。
“琴姐!”他的聲音又乾又澀,帶著點不真實的恍惚,“你……你真是太厲害了!”
他搜腸刮肚,也隻想出這麼一句乾巴巴的誇讚,可這已經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頂級的形容詞。
“那個張主任,臉黑得跟鍋底一樣,我還以為他要拿掃帚把我們趕出來了!”
“結果你三兩句話……他就……”
他就差沒當場認你當親姐了!
後麵的話,林子豪沒好意思說出口,但臉上的表情,就是這個意思。
李玉琴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眼裡的淡然總算多了幾分暖意。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
她語氣輕鬆,仿佛剛才隻是去鄰居家串了個門:“這天底下的人,忙忙碌碌,圖的無非就是一個‘利’字。”
“你隻要把好處掰開了、揉碎了,清清楚楚地擺在他麵前,告訴他,跟我合作,你能得到比現在多十倍、百倍的好處,他就沒法拒絕。”
“張衛東是養殖場的主任,他想的是養殖場的效益,是自己的前途和政績。”
“我們給他的,正好就是他想要的。”
林子豪聽得一愣一愣的,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堂姐。
他把李玉琴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更糊塗了。
他咂摸了一會兒,突然又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琴姐,我有個事兒……有點擔心。”
“咱們讓養殖場把雞鴨都殺了,那……那隔壁幾個縣,原來幫人殺雞殺鴨的那些工人,豈不是就沒活兒乾了?”
這話問得小心翼翼,帶著一絲於心不忍。
李玉琴的腳步頓了一下,側過頭看他。
她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甚至有些冷:“子豪,你要記住,我們是生意人。”
“那是他們縣該頭疼的問題,有那些拿工資的乾部替他們操心。”
“不是我們。”
她的聲音不重,卻像一把小錘子,輕輕地,但又無比堅定地,敲在了林子豪的心上。
林子豪心頭一震,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是啊,他連自己的日子都還沒過明白呢,哪有資格去操心彆人。
琴姐說得對。
兩人走到鎮上的國營飯店,正是飯點,裡麵人聲鼎沸。
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林子豪搶在李玉琴開口前,就衝著服務員揚起了手。
“同誌!點菜!”
他一把拿過菜單,看也不看,直接點了兩個紮實的硬菜,又要了兩碗米飯,生怕李玉琴跟他搶。
等服務員走了,他才咧開嘴,一臉憨厚地對李玉琴笑:“琴姐,今天這頓我請!你可千萬彆跟我爭!”
“要不是你,我這會兒還在廠門口發愁呢!”
李玉琴看著他這副樣子,也沒再堅持,隻是心裡暖了一下。
飯菜很快就上來了。
李玉琴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一邊像是在想事情。
“子豪,我有個想法。”
“嗯?琴姐你說!”林子豪立刻放下筷子,坐直了身體,像個聽講的小學生。
“下午要是這事兒真成了,養殖場那邊,肯定會給咱們一個準信,以後怎麼拿貨。”
“我想著,咱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一點一點往家裡搬了。”
“貨一多,咱們倆跑斷腿也搬不完。”
李玉琴看著他,繼續說道:“咱們得在外麵租個小倉庫,專門放這些雞雜鴨雜,讓養殖場的車,直接給咱們送到倉庫去。”
林子豪的眼睛亮了。
對啊!倉庫!
他怎麼就沒想到!
“而且……”李玉琴話鋒一轉,又拋出了一個更深層的問題。
“咱們這生意要是真做大了,總在家裡鹵東西,也不是個事兒。”
“油煙味太重,街坊鄰居的有意見不說,多了東西也堆不下。”
“最好啊,是能盤個小門麵。”
“前麵當鋪子賣,後麵隔一間出來,當咱們的作坊,專門鹵東西。”
李玉琴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為林子豪推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他聽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個屬於他們的鹵味帝國,正在冉冉升起。
他激動得臉都有些紅了!
“琴姐!”林子豪猛地一拍桌子,飯碗裡的米飯都震得跳了起來,“我……我有個主意!”
他看著李玉琴,眼睛裡全是興奮的光。
“反正我的鹵水也是你調的,離了你,我那鹵味根本就不是那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