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夜色裡穿行,城市的霓虹被遠遠甩在身後。
“去我母親生前住的地方。”蘇雲煙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商榷的決斷。
江宸予沒有問為什麼,隻是在導航上輸入了那個地址。那是一處位於老城區的舊公寓,一個早已被蘇雲煙塵封在記憶角落的地方。
“那個快遞,如果我父親沒有銷毀,最有可能藏在那裡。”蘇雲煙解釋道,她的視線投向窗外,掠過的燈光在她臉上切割出明暗的條紋。“我母親走後,那裡就空置了。父親很少去,我……我也沒回去過。”
車內的沉默像一塊濕重的海綿,吸滿了未說出口的疑問和擔憂。
“我一個人去。”蘇雲煙再次開口。
江宸予踩下刹車的腳頓了一下,車子平穩地滑行,最終停在了一個十字路口。紅燈的光暈染了進來。
“不行。”他的回答簡單,乾脆。
“對方的目標是你。”蘇雲煙轉過頭,“我不想把你牽扯得更深。時若晴是你的過去,但現在,這首先是我蘇家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這不是一回事!”蘇雲煙的語調不受控製地拔高,“我父親寫那封信的時候,他麵對的是一個讓他絕望到選擇死亡的敵人。我不能讓你也……”
“所以你就準備自己去送死?”江宸予打斷她,語氣裡沒有溫度,“蘇雲煙,你以為這是在劃分責任嗎?從‘先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的那一刻,界限就已經消失了。”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啟動。
“停車。”蘇雲煙說。
江宸予沒有理會。
“我讓你停車!”她伸手去抓方向盤。
輪胎與地麵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車子猛地向右一偏,險險地停在路邊。後麵傳來一片急促的喇叭聲。
江宸予的胸口劇烈起伏,他抓住了她探過來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細,在他的掌心裡,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斷。
“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想自己解決問題。”蘇雲煙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想再欠你的了,江宸予。人情債,比我父親欠下的任何債都難還。”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進了某個地方。
江宸予鬆開了手。
車廂裡的空氣凝固了。
蘇雲煙沒有再看他,她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夜色裡,很快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江宸予坐在駕駛座上,看著那輛黃色的出租車彙入車流,最終變成一個模糊的光點。他沒有立刻追上去,隻是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幫我查一輛出租車,車牌號是……”
……
出租車停在了老舊的街區前。
蘇雲煙付了錢,獨自一人走向那棟熟悉的公寓樓。樓道的聲控燈壞了,她摸著黑,憑著記憶走上三樓。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陳腐潮濕的氣味,混合著各家各戶傳出的飯菜香。
她站在一扇掉漆的木門前,從包裡摸出了一串鑰匙。其中一把黃銅鑰匙,已經很久沒有用過,表麵都蒙上了一層暗色的氧化物。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哢噠。”
門開了。
一股濃重的灰塵氣息撲麵而來,嗆得她彎腰咳嗽。屋裡沒有開燈,月光從沒有拉嚴的窗簾縫隙裡擠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慘白的光帶。
家具都用白布蒙著,像一個個沉默的幽靈。
蘇雲…雲煙沒有開燈,徑直走向最裡麵的那個房間。
儲物間。
那是母親生前堆放雜物的地方,也是她童年時最怕去的地方。裡麵又黑又小,堆滿了舊報紙和不知名的東西。
儲物間的門沒有鎖,她輕輕一推就開了。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一道光柱刺破了黑暗。
灰塵在光柱裡狂舞。
這裡的東西比客廳更多,更雜亂。舊皮箱,壞掉的收音機,一疊疊用牛皮紙捆好的雜誌。她的光束在雜物堆裡緩緩移動,像是在進行一場考古發掘。
然後,她停住了。
在一個堆滿舊相冊的角落裡,放著一個格格不入的紙箱。
一個普通的、黃色的快遞紙箱。上麵沒有地址,沒有寄件人信息,隻有一道被劃開的封箱膠帶的痕跡,但箱子本身是完好的,似乎隻是被檢查過,又被原樣放了回去。
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