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緊手槍,一步步走下去。地下室隻有一個房間,一扇厚重的、帶著觀察窗的金屬門。她湊過去,看到裡麵的景象,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房間裡,一個男人蜷縮在角落。他頭發花白,胡子拉碴,身上穿著一套灰色的囚服,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他抱著膝蓋,身體前後搖晃,嘴裡念念有詞,像個迷失了心智的瘋子。
是林驍。
是她的父親。
蘇雲煙用儘全身力氣才沒有讓自己哭出聲。她轉動門把手,門沒有鎖。她推門進去。
男人被開門聲驚動,猛地抬頭。他的動作像一頭受驚的野獸,充滿了警惕和恐懼。
“爸?”她試探著開口。
他沒有回應,隻是用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她,充滿了敵意。
“彆過來!”他突然尖叫起來,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們又想乾什麼?滾!都給我滾!”
他隨手抓起床上的枕頭,朝她扔了過來。
蘇.雲煙沒有躲。枕頭輕飄飄地落在她腳邊。
“爸,是我,我是雲煙。”
“雲煙?”他重複著這個名字,臉上露出一種茫然又痛苦的神情,“不,你不是。你們這些騙子!你們把他怎麼樣了?你們把我的女兒怎麼樣了!”
他開始用頭撞牆,咚咚作響。
“彆這樣!”蘇雲煙衝過去,想拉住他。
“彆碰我!”他一把推開她,力氣大得驚人。蘇雲煙踉蹌著後退幾步,撞在牆上。
心口疼得像被剜開一個洞。這就是她不惜一切代價要找回來的父親嗎?一個連她都認不出來的瘋子?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哭,不能崩潰。時間不多了。
“爸,你看著我。”她重新走到他麵前,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從樹上摔下來,摔斷了腿。你抱著我跑了三條街才到醫院。那天,你穿的是一件藍色的襯衫,口袋裡還裝著我最喜歡的大白兔奶糖。”
林驍撞牆的動作停住了。他呆呆地看著她,渾濁的瞳孔裡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
“大白兔……”他喃喃自語。
“你騙我說,吃了糖,腿就不疼了。”蘇雲煙的語速很快,像在和時間賽跑,“還有,我十六歲生日,你送了我一架望遠鏡,你說,希望我能看得更遠,看到宇宙的儘頭。望遠鏡的底座上,你還偷偷刻了字。”
“刻了什麼?”他下意識地問。
“‘給我的小星星’。”
這五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林驍塵封多年的記憶。他臉上的瘋狂和警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無法承受的悲慟。
“星星……”他伸出手,顫抖著,想要觸摸她的臉,卻又不敢。
“爸。”蘇雲煙主動握住他的手。冰冷,乾枯,像一段朽木。
“雲煙……我的雲煙……”林驍終於認出了她。他嚎啕大哭,像個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他跪倒在地,抱著她的腿,老淚縱橫。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媽媽……”他泣不成聲,“是我害了林家,是我害了所有人……”
“不怪你。”蘇雲煙扶起他,“我們回家。”
“回不去了。”林驍絕望地搖頭,“是他……都是他設計的。一個騙局,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他是誰?”蘇雲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先生’,是誰?”
“一個魔鬼!一個從地獄裡爬回來的複仇者!”林驍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他抓住蘇雲煙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裡,“他恨我,他恨我們林家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