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精心策劃的“天怒”,在這架可以變水患為水利的龐然大物麵前,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這……這不過又是你的奇技淫巧!”他兀自嘴硬,“誰知會不會又觸怒……”
他的話還沒說完,劉楚玉便從殿外走了進來。
她身後,兩名王氏家奴被衛士死死按在地上。
“啪。”
一塊沾著泥汙的腰牌,被扔到了王端的腳下。
“王侍郎,”劉楚玉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金鑾殿,“你家的狗,忘了拴繩,跑到南方的堤壩上,隨地大小便了。”
劉楚玉繼續施壓,“你家的狗乾了什麼我來說說吧……”
她將前因後果當眾講了一遍,金鑾殿上頓時死一般寂靜。
王端緩緩彎腰,撿起那塊腰牌,用袖子仔細擦拭乾淨。
他沒有看劉楚玉,而是轉向龍椅上的趙元稷,一臉悲痛地跪了下去。
“陛下,臣,管教無方,罪該萬死!”
他重重一個頭磕在冰冷的地磚上。
“此二人確是我王府家奴,但臣絕不知曉其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受了奸人蒙蔽,或是利欲熏心!”
“臣願交出府中所有奴仆,任由大理寺嚴查,必給陛下一個交代!”
他把姿態放得極低,將所有罪責都攬在“管教無方”四個字上。
至於決堤?那是家奴的個人行為,與他這個主子無關。
謝珩在一旁看得直樂。
好一招壁虎斷尾。
乾淨,利落。
果然,立刻有王氏黨羽出列附和。
“陛下,王侍郎治家不嚴,確有其過,但此事罪在家奴,還請陛下明察!”
“是啊,王侍郎為國操勞,日理萬機,偶有疏忽在所難免。”
趙元稷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王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劉楚玉冷笑一聲,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謝珩用一個動作攔住了。
謝珩上前一步,將那架巨大的筒車模型往前推了推。
“陛下,這些都是小事。眼下最要緊的,是儘快將筒車推廣至南方,解救萬民於水火。”
他這話,是給了趙元稷一個台階。
趙元稷胸口起伏,最終狠狠一甩龍袍袖子。
“王端!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一月!滾!”
這點懲罰,對琅琊王氏而言,連隔靴搔癢都算不上。
王端再次叩首,臉上看不出半點屈辱,沉穩地退出了大殿。
他贏了。
用兩個家奴的命,換來了全身而退。
但所有人都清楚,他輸了。
輸掉了在皇帝心中的最後一絲體麵。
……
琅琊王氏府邸。
書房內,王端沒有半分劫後餘生的慶幸,他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輸了名聲,輸了北境的軍權,如今連南方的民心也丟了。
謝珩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正在一刀一刀,割掉他所有的羽翼。
“不能再等了。”王端喃喃自語。
他走到一幅巨大的山河圖前,手指在三個地方重重點下。
蜀地、齊地、湘地。
那裡,有三位手握重兵的宗室藩王。
他們早就對那個坐在龍椅上的年輕外甥心懷不滿,隻是缺一個領頭人,缺一個起兵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