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騷動得最厲害的工匠,一見到她,立刻噤若寒蟬。
“怎麼不說了?”
劉楚玉緩緩走進來,高跟的木屐踩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拿了本宮的賞錢,住了本宮的宅子,現在遇到一點難處,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她走到那個帶頭鬨事的工匠麵前。
“你方才說,要回家給你婆娘打菜刀?”
那工匠嚇得麵無人色,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殿下……殿下饒命!小的……小的一時糊塗!”
劉楚玉沒理他,徑直走到工坊中央的石台上,將手中的烏木漆盒重重放下。
“砰”的一聲,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顫。
她打開盒蓋,裡麵沒有金銀珠寶,而是一本厚厚的,封皮已經泛黃的名冊。
“這是什麼,你們想知道嗎?”
她翻開名冊,紙張發出嘩嘩的聲響。
“兗州,齊河縣,王家莊。王二麻子,康武二十七年,於村口被擄,至今下落不明。”
“青州,高苑縣,劉家村。劉三郎,康武三十一年,隨商隊出關,失蹤於草原。”
她每念一個名字,就頓一下。
工坊裡的工匠們,臉上的表情從畏懼,慢慢變成了驚愕。
“這些,都是本宮托人從北邊各州府的卷宗裡抄錄來的。”
“過去二十年,所有在北狄人劫掠中,被擄走、被殺害、失蹤的中原百姓名錄。”
劉楚玉抬起頭,掃視著一張張呆滯的臉。
“巧得很,裡麵大部分人的家鄉,都和你們,是同一個地方。”
她將名冊轉向眾人。
“你們自己看。”
那個先前跪在地上的工匠,顫抖著爬過來,他死死盯著其中一頁,看著那個熟悉的名字和村莊,眼眶瞬間就紅了。
“石頭……是石頭哥……”他喃喃自語,“他們說他是掉進河裡淹死了……原來……原來是被北狄人……”
一股壓抑的、混雜著悲傷與憤怒的情緒,在工坊內迅速蔓延。
是仇恨。
那名工匠猛地從地上站起,他沒有再看劉楚玉,而是衝回自己的工位,一把抄起鐵錘。
“總領!”
他用錘頭重重砸了一下鍛鐵台,火星四濺。
“接下來怎麼乾,您說句話!”
“對!總領!您說怎麼乾,我們就怎麼乾!”
“乾他娘的北狄雜碎!”
工坊內的氣氛,徹底變了。
謝珩看著這一幕,心中某個地方被輕輕觸動。
他走到劉楚玉身邊低聲開口。
“謝了。”
“本宮可不是為了你。”劉楚玉彆過頭,“我隻是不想我的玩具被一群廢物弄壞了而已。”
謝珩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轉身回到鍛鐵台前,撿起一塊燒紅的鐵料和一根高碳鋼條。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徹底清晰。
既然無法將整塊鐵都淬煉到完美,那為什麼不換個思路?
“都看過來!”
他將兩塊不同的金屬並排放在鍛鐵台上用鐵鉗夾緊。
“我們一直想讓箭頭全身都堅硬無比,這是錯的。”
他拿起錘子,一邊說一邊開始捶打。
“矛要利盾要堅。我們為什麼不能把矛和盾,做到同一件東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