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是怎麼治病的。
這句平淡卻又帶著無儘寒意的話,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柳承業的心上。
他整個人都懵了。
呆呆地看著葉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盛大的宴席?
遍邀雲安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
還要越大越好,越轟動越好?
這位葉公子,是真的瘋了嗎!
王德發的屠刀都已經懸在柳家的脖子上了,這個時候不夾著尾巴做人,悄悄逃命,反而要敲鑼打鼓,唯恐天下不知?
這不是嫌自己,嫌整個柳家,死得不夠快嗎!
柳承業的臉色由煞白轉為醬紫,額頭上青筋一根根暴起,那是極度的恐懼與不解交織而成的神情。
他想跪下來抱著葉玄的大腿,求他收回這個能讓柳家萬劫不複的念頭。
可當他的目光,觸及葉玄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時,所有的話都堵死在了喉嚨裡。
“去辦吧。”
葉玄沒有再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轉身走回院中,隻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柳家主,記住,恐懼,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有時候,你越是退縮,彆人就越是得寸進尺。”
“想活下去,就要比你的敵人,更狠,更強。”
聲音遙遙傳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柳承業的耳中。
柳承業僵在原地,如遭雷擊。
寒風吹過,他隻覺得渾身冰冷,可內心最深處,卻又有一簇微弱的火苗,被葉玄的話給悍然點燃了。
比敵人更狠,更強……
他看著葉玄消失的背影,又想了想病愈後笑靨如花的女兒,最終,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恐懼,漸漸被一抹瘋狂的決絕所取代。
賭了!
他柳承業這輩子,謹小慎微,從未行差踏錯一步。
可為了女兒,為了柳家,今天,他就陪著這位深不可測的葉公子,瘋一次!
“來人!”
柳承業猛地一跺腳,對著府內高聲嘶喊,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
“傳我的話,府中上下,立刻開始準備!”
“把庫房裡最好的東西都給我拿出來!把城裡最好的廚子、最好的歌舞伎都給我請來!”
“另外,擬請柬!城中所有官紳名流,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給我請到!”
管家和下人們聞聲趕來,聽到家主這番話,全都麵麵相覷,以為家主是受了刺激,失心瘋了。
“老爺,這……這萬萬不可啊!王德發那邊……”
“按我說的辦!”
“就說我柳家為了慶祝小女月雪頑疾儘去,特設宴席,一來是感謝神醫,二來是與全城同樂!”
“快去!”
看著家主那近乎癲狂的模樣,下人們不敢再勸,隻能滿心惶恐地領命而去。
一時間,整個柳府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忙碌之中。
紅綢與燈籠高高掛起,美酒與佳肴流水般備下,看似喜氣洋洋,卻處處透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死寂與壓抑。
……
與此同時。
雲安城兵馬司衙門。
天剛破曉,一隊人馬便已集結完畢。
為首的,正是兵馬司副指揮使,王德發。
他身著一身厚重的鐵甲,腰挎鋼刀,滿臉橫肉,煞氣騰騰。
但在他的身後,卻跟著十幾名家丁,每個人都抬著沉甸甸的箱子,箱子上貼著大紅的喜字,裡麵裝滿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珍奇藥材。
這支隊伍,一半是殺氣,一半是喜氣,顯得不倫不類,詭異至極。
“都準備好了嗎?”王德發聲音粗獷如雷,震得人耳膜生疼。
老管家連忙上前,躬身道:“回老爺,都備妥了,全是庫裡最好的東西,足夠彰顯我們的誠意了。”
“誠意?”
王德發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屈辱與暴戾。
“治得好,這叫誠意。”
“治不好,這就叫陪葬品!”
若不是為了自己那寶貝兒子的腿,他在雲安城內,何時對人這般低三下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