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遞過來一條手帕:“把你臉擦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貝清歡摸摸臉,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
她沒接男人那條乾淨的、折痕刀削斧劈般的手帕,而是卷起自己的袖子,橫在眼前:“快說吧,你再不說,我擦你身上!”
男人嘴角勾了勾:“恩將仇報!不過,看在你幫我減輕了負擔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是我們軍代表室的李俊河查的,他做事很細心,去鍋爐房附近問了很多人,最後鎖定了嫌疑人,是食堂老楊師傅的兒子,楊木頭。”
貝清歡皺眉:“楊木頭?那個話都說不清的傻子?”
“對。你認識?”
貝清歡臉沉下去,心也沉下去。
食堂炒菜的老楊師傅,是個可憐人。
他老婆生孩子的時候難產,生孩子生了三天三夜,但生下兒子便死了。
老楊一個人把孩子帶大,但是長到兩三歲就發現,這孩子是個弱智。
能怎麼辦呢?
就算是傻子,也是妻子拿命換來的,所以這個兒子是老楊的心頭肉,走那兒帶那兒。
好在食堂的工作時有空閒,工友們都是看著傻子長大的,傻子平時也會在廠裡走來走去,大家都是習以為常的。
現在,一個傻子做出傷害彆人的事,法律都沒辦法啊!
眼前的男人似乎沒發現貝清歡低落的心情,繼續慢條斯理地說著:“但是呢,李俊河也查到了一個細節,在事發前五分鐘,有人看見梅素琴和傻子在一起。”
貝清歡“騰”地站起來,汽水瓶重重磕在櫃子上:“一定是梅素琴搞的鬼!”
景霄用眼神示意她,似乎在說,“坐下我才繼續告訴你。”
貝清歡握住拳坐下了。
男人的聲音依然平穩:
“保衛科已經盤問過梅素琴了,她大喊冤枉,隻說自己是和楊木頭拉家常。楊木頭呢,我們讓他父親也反複問了,問來問去,楊木頭隻說了幾個詞,‘推倒了,跑,送醫院,吃糖’。
我們是猜測,應該是梅素琴用糖引誘他了,讓他把你媽媽推倒就能吃糖。但是,猜測隻能是猜測,沒法成為交接給公安局的證詞。
廠裡保衛科和老楊反複溝通,工會也做了思想工作,老楊說,願意出一百塊的醫藥費,彆的,他真的拿不出來。目前就是這樣,真正的處理結果,可能需要等到明天,工會才來跟你談。”
貝清歡胸口大力起伏著,不說話。
景霄一時也沒有開口。
小丫頭這會兒要氣瘋了。
但是他相信,這小丫頭不是好惹的,一定會做出反擊的。
果然,在沉默了五分鐘之後,貝清歡看向景霄:“你,留在這裡,我回去一趟。”
景霄沒阻止,隻冷冷的看她:“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去做犯法的事。”
貝清歡瞪他:“梅素琴讓傻子推倒我媽不犯法,為什麼我做就犯法?”
“因為你不是傻子。”
“嗬嗬!”貝清歡冷笑:“對,我不是傻子,所以,犯法的事情我當然不會做。”
她開始收拾東西,還信守承諾把飯盒拿出去洗了,背脊挺得筆直地丟下一句話:“你幫我這麼大的忙,我先不謝你了,但以後你有事,也儘管找我,不要錢。”
小丫頭走了。
景霄嘴角翹起來。
這樣有意思的小丫頭,他一年前怎麼就沒找到呢?
景霄也出了病房,去跟護士說了幾句。
很快,何醫生過來了,恭恭敬敬的。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病情,何醫生又開了一些鎮痛的藥才走。
宴桂芳睡得更平穩了。
景霄默默地站著,看病房外的夜色,從橙色漸漸變成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