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腳步聲徹底遠去,沈演之走了。
宋清沅這才轉身進屋,一室靜謐,她走到妝台前,從最底層一個不起眼的暗格裡,取出一個小巧的紫檀木匣子。
匣子打開,一張泛黃的契紙靜靜躺在其中。
“哥,這是醉仙樓的地契。”
宋清沅將地契遞到宋明靜麵前,聲音平淡,卻像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一塊巨石。
“我想把那裡,改成供文人雅士辯論、勳貴子弟消遣的地方。”
宋明靜啃著鴨腿的動作一頓,他盯著那張價值連城的地契,眉頭擰成一個疙瘩,隨手將油膩的骨頭丟在桌上,接過紫蘇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手。
“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上?”
“前些日子救了大公子府的王妃,她送的。”宋清沅說得輕描淡寫。
宋明靜擦手的動作卻猛地停住,他霍然起身,眼底竄起兩團火:“你說什麼?!”
他三兩步跨到宋清沅麵前,蒲扇大的手掌高高揚起,最後卻隻是輕輕落在她頭頂,又氣又心疼地拍了一下。
“你的膽子是鐵打的嗎!”
這一聲吼,像是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
罵完,他一個七尺男兒,眼眶卻先紅了,聲音也跟著啞了下去:“是哥沒用,讓你在外麵受這種苦……”
宋清沅心頭微暖。
三哥是在心疼那個產後鬱結、為了給孩子拚一個前程,不惜以命相搏的原主。
那個可憐的女人,以為自己死了,夫家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總會善待她留下的一雙兒女。
“哥,我好好的,一點苦都沒受。”她拉住宋明靜的袖子,仰頭看著他,“我現在隻想做點事,為自己,也為孩子們。”
“做什麼事!你一個姑娘家做什麼事!”宋明靜一聽更急了,直接從懷裡掏出一遝厚厚的銀票,往她手裡一塞。
“這裡是兩萬兩,你先拿著花!我來的時候就聽說了,你那個主母,簡直欺人太甚!連娘家人送的禮都不讓你收?”
他越說火氣越大,在屋裡來回踱步。
“以後哥都給你換成銀票,看誰還敢攔著!想吃什麼就去買,彆自己累死累活的,看看你的手!”
他抓過宋清沅的手,攤在自己掌心,一臉痛心疾首:“都粗糙成什麼樣了!”
宋清沅低頭。
掌心細膩,指尖圓潤,一雙手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嗯,挺好看的。
她忍住笑,把手抽回來:“我做糕點,是想給哥吃,不委屈。”
話鋒一轉,她斂了神色,認真道:“哥,孩子們一天天大了,以後哥哥們總要成家,我不能總拖累你們。我想把我嫁妝裡的那些鋪子都重新整頓起來,隻是我如今的身份不便拋頭露麵,還得哥哥幫我。”
宋明靜看著妹妹眼中從未有過的光,那不是認命,而是要與這天爭一爭的勁頭。
他心頭一震,所有的暴躁和擔憂都化為一腔豪情。
“好!哥幫你!”他拍著胸脯,擲地有聲,“有哥在,彆說你現在,就是你七老八十走不動道了,哥也養你!”
兄妹倆就著燭光,頭挨著頭,將醉仙樓的改造計劃細細寫在紙上。
一個時辰後,兩個小家夥揉著眼睛從裡屋出來,瞧見舅舅,邁著小短腿就撲了上去,屋裡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又玩鬨了好一陣,宋明靜才將地契和那份寫得滿滿當當的計劃書小心揣進懷裡,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宋清沅站在廊下,看著三哥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晚風微涼,吹得她衣袂飄飄。
她捏了捏袖中那遝沉甸甸的銀票,這是她在這個世界,得到的第一份底氣。
怡軒院
崔靜月斜倚在貴妃榻上,指尖撚著一顆剛剝好的荔枝,鮮紅的汁水襯得她指甲蔻丹愈發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