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
她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懶洋洋的,仿佛隻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從外麵進來的崔嬤嬤躬身道:“回王妃,宋家的三爺已經走了。”
“嗯。”崔靜月將荔枝送入口中,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半晌才又問,“帶了什麼東西來?或者,說了什麼想要的?”
在她看來,自己送出醉仙樓那麼大一份禮,對方必然要有所表示。
要麼是感激涕零地送上回禮,要麼是順杆爬,再提些彆的要求。
這才是常理。
崔嬤嬤搖了搖頭,聲音恭敬:“宋三爺兩手空空地來的,也未曾開口討要任何東西,”
崔靜月捏著荔枝的手停在半空。
她終於抬起眼,看向麵前的老嬤嬤,那雙漂亮的鳳眼裡閃過一絲探究和不悅。
“什麼都沒給?”
“是。”
崔靜月忽然就沒了胃口,隨手將那顆荔枝丟進一旁的冰鑒裡,發出一聲清脆的悶響。
她坐直了身子,錦緞的裙擺滑落榻邊,像一朵盛開的牡丹。
“我給了他們一座金山,他們倒好,連句像樣的奉承話都懶得說?派個莽夫過來逛一圈就走了?”
崔嬤嬤垂下眼,不敢接話。
她伺候王妃多年,從今早開始王妃變得不像自己。
崔靜月冷笑一聲,纖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麵:“這就有意思了。那個宋清沅,救我兒的時候看著倒是個老實本分的,沒想到還有這欲擒故縱的手段。”
在她眼裡,不要,才是想要更多。
“嬤嬤,你派人去查查。”崔靜月重新倚回榻上,聲音恢複了那份慵懶,但話裡的意思卻淬著冰,“我倒要看看,他們拿著我給的樓,究竟想唱哪一出戲。”
她送出去的東西,就像放出籠的金絲雀,飛得再遠,腳上拴著的鏈子也得在她手裡攥著才行。
夜色沉沉,宋清沅的小院卻亮著一豆燈火。
她並未歇下,而是在小廚房裡忙碌。白日裡從三哥那得了底氣,她心情頗好,便想給孩子們做些新奇點心。
她正將一盤剛出爐的桂花糖蒸栗粉糕端出來,預備晾涼,一抬眼,卻見院門口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
是沈演之。
他不知何時來的,就那麼靜靜地站在月地裡,神色不明地看著她。
宋清沅心中微訝,麵上卻不見絲毫慌亂。她將糕點穩穩放在石桌上,理了理衣袖,才走上前去,福身一禮:“王爺萬安。”
沈演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她那雙剛剛忙完活計,還沾著些許白色粉末的手上。
那雙手在燈下瑩白如玉,十指纖纖,動作間透著一股從容不迫的韻味。
“在做什麼?”他的聲音清冷,打破了夜的寂靜。
“回王爺,妾在給孩子們做些糕點。”宋清沅答得坦然,隨即側身,露出石桌上那盤精致的栗粉糕,“妾試了新方子,王爺若不嫌棄,可要嘗嘗?”
她沒有半分扭捏或諂媚,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這種坦蕩,反倒讓沈演之有些意外。他踱步過去,視線從糕點上掃過,那糕點上用蜜漬桂花點綴出小小的花瓣形狀,煞是可愛。
宋清沅取來一隻乾淨的玉碟,用竹夾夾了一塊,雙手奉上。
她的指尖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沈演之接過碟子時,指腹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指尖。
她卻像毫無所覺,收回手,安靜地立在一旁。
沈演之嘗了一口,栗粉細膩,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喉間還縈繞著淡淡的桂花香。確實是難得的好手藝。
他看著眼前這個垂眸斂目、安靜得像一幅畫似的女人,忽然覺得,這座他從不踏足的偏僻小院,似乎也並非那般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