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酸麻感一陣陣傳來,宋清沅放下手中的狼毫筆,輕輕揉了揉。
宣紙上,蠅頭小楷工工整整,墨跡未乾。
這已是沈演之連續留宿她院裡的第四天。
王妃的怒火,也跟著連燒了四天。
每天早上的請安,都成了一場不見血的較量。
前兒個說她氣色不好,要她回屋好生“養著”,愣是讓她在門口多跪了一個時辰。昨兒個又當著眾人的麵,指著她身邊的丫鬟說:“瞧這眉眼,倒與崔妹妹有幾分相像。”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而今天,更是不知道聽了哪個高人的指點,竟想出了抄寫佛經這招。
美其名曰,為遠在京城的太後祈福。
她心裡冷笑,這借口可真夠冠冕堂皇的。這不就是原文裡,王妃用來磋磨女主的手段麼?怎麼,劇情還沒開始,就先拿她這個女配來預演了?
想到三天後,那位真正的“女主”就要進府,她這個名義上掌著管家之權的“主母”,還沒來得及給新人們收拾住處呢。
昨夜,沈演之溫存過後,便提了此事。
“這次入府的有三人,都是侍妾。”男人懶懶地倚在床頭,指尖繞著她的一縷長發,“本王打算,提你為貴妾。”
崔靜月當時心頭就是一跳。
貴妾,雖說還是個妾,卻已是妾室裡的最高品階。
府裡的妾室,也分三六九等。最低的是賤妾,往上是良妾,最高便是貴妾。
她原先隻是個良妾,雖非官宦之女,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出身,並非從那煙花之地買來的。
如今抬為貴妾,不止月例用度能翻上一番,更重要的是,貴妾入了牒,便不能隨意發賣。
不能發賣。
這四個字,對宋清沅而言,不啻於一道保命符。
她可清楚記得,原文裡那位王妃發起瘋來,直接一頂小轎就把女主賣進了青樓,險些就毀了她一輩子。
每每想到那個情節,她就後背發涼。
現在好了,她成了貴妾,王妃再想動她,就得掂量掂量。那些上不得台麵的陰損招數,是沒法用了,頂多也就像現在這樣,尋些由頭為難她罷了。
“妹妹這字,倒是越發長進了。”
門外傳來王妃貼身嬤嬤的聲音,皮笑肉不笑。
崔靜月眼皮都未抬一下,重新執起筆,蘸了蘸墨。
“有勞嬤嬤掛心,王妃的吩咐,妾身不敢不儘心。”
想用折騰女主的法子來折騰她?
可惜了。
她可不是那個隻會哭哭啼啼、等著男人來救的菟絲花。
王妃的這點手段,不過是開胃小菜。三天後那場鴻門宴,才是真正的好戲開場。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新人入府這天,天光格外毒辣。
宋清沅站在自己院子的廊廡下,遠遠瞧著前院的熱鬨。
三頂小轎從側門而入,三道纖細的身影被引著往正廳去給王妃敬茶。
為首那個穿著水藍色衣裙,瞧著最是清麗出塵的,想必就是女主文悅了。
果不其然,她才剛剛踏進正廳,王妃冰冷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不懂規矩的東西,見了主母也敢姍姍來遲。”
借口找的還是這麼沒有新意。
宋清沅在心裡默默吐槽。
“都給我到院子裡跪著,跪足兩個時辰,好好學學府裡的規矩。”
王妃的聲音帶著一絲病態的快意,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前院的空氣瞬間凝滯。
另外兩個一同進府的侍妾嚇得臉色慘白,身子抖如篩糠。
唯有文悅,低眉順眼地磕了個頭。
“是,妾身遵命。”
宋清沅遠遠看著,心知這開局和書裡寫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