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低著頭,他把剛查到的一件棘手的事情沒有跟王爺說。
內室裡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苦澀得讓人喘不過氣。
沈演之的動作很穩,將她放在柔軟的床榻上時,幾乎沒有引起任何顛簸。可即便如此,身體裡那股翻江倒海的痛楚還是讓宋清沅悶哼了一聲,額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你何時醒的?”他又問了一遍,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宋清沅眼睫顫了顫,費力地睜開一條縫,視野裡是男人線條分明的下頜。她張了張嘴,嗓子乾得像被砂紙磨過,發出的聲音又輕又啞。
“宇兒……”她喘了口氣,才把話說完,“我聽見宇兒在哭……”
話音未落,一滴眼淚就控製不住地從她眼角滑落,迅速沒入鬢邊的發絲裡。
那不是裝的。
那是劫後餘生的後怕,一想到自己差點就再也見不到兒子,心臟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窒息。
沈演之看著那滴淚,眸色深沉。
他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無意中擦過她冰涼的臉頰。
宋清沅的身體僵了一下。
她悄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一身玄色錦袍也沾染了夜裡的寒氣,整個人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
看來,這府裡最近不隻是她不好過。
紫蘇趁著她清醒的片刻,已經將外麵的事都說與她聽了。文悅是王妃的刀,可這把刀,也差點要了她和宇兒的命。
“王爺,”她再次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虛弱和關切,“您是不是也累了?為了我的事,累著您了。”
她不提自己的委屈,反而先關心起他來。
沈演之動作一頓,低頭看她。
燭光下,她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乾裂,唯獨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像受了驚的小鹿,正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真是個美麗又愚蠢的女人。
他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後宅這點醃臢事,已經讓他心煩,更何況齊明還查到了更棘手的東西。這些,沒必要跟她說。
“無事。”他淡淡應了聲,語氣疏離,“養好你的身子,彆再讓宇兒擔心。”
說完,他便直起身,準備離開。
宋清沅垂下眼,心中冷笑。果然,還是這副德行。
可就在她以為他要像往常一樣,頭也不回地走掉時,男人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將她籠罩。
宋清沅心裡一緊,不知他要做什麼。
沈演之卻隻是沉默地看著她,目光複雜。他想起了方才撲在他腿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兒子,想起了齊明那句“宋清沅……受委屈了”。
他忽然俯下身。
一個溫熱的觸感,輕輕落在了宋清沅的額頭上。
帶著他身上獨有的、清冽的龍涎香氣。
宋清沅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觸感一碰即離,快得像一個錯覺。
等她回過神時,沈演之已經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背影沒有絲毫留戀,仿佛剛才那個舉動隻是她的幻覺。
內室重歸寂靜。
宋清沅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額頭。
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屬於他的溫度。
她愣了半晌,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沈演之,你這又是演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