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區邊緣的沙粒在暮色中泛著磷光,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陳宇的軍靴碾過塊凸起的沙晶,刃口般的結晶劃破靴底,滲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瞬間被幽藍的能量場裹成顆血珠,懸浮在半空。
“媽的,這鬼地方越來越邪門了。”他啐了口帶血的唾沫,重機槍的槍管在肩頭硌出紅印。巡邏隊已經失聯半小時,通訊器裡隻有沙沙的電流聲,剛才還能聽到的呼救,現在隻剩死寂,“帕克那混蛋要是敢動我兄弟……”
話音未落,左側的沙丘突然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陳宇瞬間舉槍,瞄準鏡裡映出個熟悉的身影——藍布頭巾裹著花白的頭發,藏青色的斜襟褂子洗得發白,手裡挎著個竹籃,籃子裡的野菊正冒著熱氣。
“媽?”
重機槍“哐當”掉在地上。陳宇的瞳孔驟然收縮,手指摳進沙地裡,指甲縫裡滲出血來。這張臉他刻在骨子裡——三年前肺癌晚期,瘦得隻剩把骨頭,最後咽氣時還攥著他小時候的獎狀,說“我家小宇最出息”。
“小宇,冷不冷?”母親的聲音像剛熬好的小米粥,溫得能化開大漠的冰,她從竹籃裡拿出件打滿補丁的棉襖,“娘給你縫了新棉花,穿上暖和。”
棉襖的針腳歪歪扭扭,是母親的手藝沒錯。陳宇盯著她手腕上的銀鐲子,那是他第一個月工資買的,臨終前被他摘下來,埋在了老家的槐樹下。
“你……你怎麼會在這?”他的聲音發顫,膝蓋不受控製地發軟。能量區的幽藍光暈在母親身後流動,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要把他拖進某個溫柔的陷阱。
母親沒有回答,隻是掀開竹籃的另一層,露出顆跳動的黑色晶體——骨核殘片,表麵的蠍形圖騰正在蠕動,卻被她枯瘦的手指輕輕按住,像在安撫暴躁的蟲子。
“拿到它。”她的眼睛突然亮起幽藍的光,和帕克瞳孔裡的瘋狂如出一轍,“娘就能活過來了。小宇不是最孝順嗎?難道不想天天陪娘說話?”
陳宇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複活。
這個詞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最痛的地方。母親走的那天,他正在邊境執行任務,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這成了他三年來午夜夢回的刺。每次看到戰友給家裡打電話,他都躲在角落抽悶煙,煙盒上寫滿“對不起”。
“真的……能複活?”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骨核殘片,母親的臉在幽藍中忽明忽暗,像水中的倒影,“醫生說……說癌細胞擴散了……”
“傻孩子。”母親的手撫上他的臉頰,觸感溫涼,帶著野菊的清香,和記憶裡臨終前的乾枯完全不同,“沙神說了,這骨核能治百病,連閻王爺都搶不走。你看,娘現在不是好好的?”
她張開嘴,露出完整的牙床——母親最後半年全靠流食,牙齒早就掉光了。
陳宇的心臟像被攥住,痛得喘不過氣。理智告訴他這是假的,能量區的幻覺,和帕克看到的“沙蠍可汗”一樣。可情感卻像瘋長的野草,把理智纏得死死的——萬一呢?萬一真能讓娘活過來呢?
“它在S部落的營地裡。”母親的手指指向西北方,那裡的沙丘後隱約能看到帳篷的輪廓,“那些沙晶箱子裡,藏著讓娘活過來的秘密。小宇幫娘拿回來,好不好?”
陳宇撿起地上的重機槍,槍身的冰冷讓他打了個寒顫。他知道自己在走向陷阱,帕克的下場就在眼前,可母親的聲音像魔咒,鑽進耳朵裡就再也揮不去。
“好。”他聽到自己說,聲音陌生得像彆人,“娘等我,我這就去拿。”
他轉身走向S部落營地,腳步踉蹌卻異常堅定。母親的身影在身後越來越淡,竹籃裡的野菊飄出陣陣異香,聞著讓人頭暈目眩。能量區的幽藍光暈順著他的腳印蔓延,在沙地上畫出條蜿蜒的蛇,纏向他的腳踝。
“陳宇!站住!”
蘇晴的吼聲突然從側麵傳來,她抱著平板從雅丹石後衝出來,防風鏡歪在一邊,頭發被風吹得像枯草,“你他媽要去哪?沒看到能量場在跟著你嗎?!”
陳宇沒有回頭,重機槍的槍口無意識地抬高,手指扣上扳機——任何阻攔他救母親的人,都是敵人。
“看看這個!”蘇晴突然按下平板的播放鍵,母親臨終前的錄音透過揚聲器炸開,電流聲裡夾雜著監護儀的滴答聲:
“小宇啊……娘走了彆難過……隊裡的事要緊……彆為娘做傻事……好好活……娶個疼你的媳婦……生個大胖小子……娘在天上看著呢……”
錄音裡的聲音氣若遊絲,每個字都帶著咳血的嘶啞,和剛才那個溫柔的“母親”判若兩人。那是陳宇藏在平板最深的文件夾裡,不敢聽卻又舍不得刪的聲音。
陳宇的腳步猛地僵住。
他想起母親最後躺在病床上,插著氧氣管,拉著他的手說:“彆學你爹,為了救人把命搭進去……娘不要你當英雄,隻要你活著。”
“娘……”他的喉嚨像被堵住,重機槍再次掉在地上。
身後的“母親”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溫柔的輪廓在錄音聲中扭曲、膨脹,藍布頭巾化作無數沙晶觸須,竹籃裡的野菊變成密密麻麻的蠍形圖騰。那張熟悉的臉裂開,露出底下威廉姆斯獰笑的模樣,骨核殘片在“她”手中炸開黑紫色的霧氣。
“不——!”陳宇猛地回頭,骨刀憑空出現在手中——那是陸沉硬塞給他的備用武器,三戒圖騰的金光在刀柄上閃爍,“你不是我娘!”
他劈向幻象的瞬間,母親的幻影徹底消散,化作漫天沙晶,被能量區的幽藍光暈吞沒。原地隻留下朵枯萎的野菊,是他去年清明撒在母親墳頭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