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晶碎片紮進肩胛骨時,陳宇正把最後一顆爆破彈塞進沙晶戰士的胸腔。
“轟隆!”
衝擊波掀得他撞在斷牆上,後背的傷口被碎石蹭開,血混著沙粒糊了滿背。他摸出軍刀想剜出碎片,指尖剛碰到晶麵,眼前突然炸開刺目的白光——
乾燥的風裹著駝鈴響,他穿著哢嘰布軍裝,領口彆著殖民商隊的徽章。沙丘後藏著十幾個同伴,槍管都對準商隊的老弱婦孺。帶頭的上尉用馬鞭指著個裹著頭巾的老人:“把沙晶原石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老人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那是綠洲的命脈,死也不給!”
“找死。”陳宇聽到自己扣動扳機的聲音,槍聲在沙漠裡回蕩得格外刺耳。老人胸前炸開血花,倒在沙地上時,還死死護著懷裡的布包,裡麵露出半塊發綠的原石。
“不——!”
陳宇猛地從斷牆上彈坐起來,軍刀掉在腳邊。肩胛骨的傷口還在滲血,但更痛的是頭,像有兩把鈍鋸在太陽穴裡來回拉扯。他摸向自己的領口,沒有殖民徽章,隻有X戰團的狗牌,上麵刻著女兒念念的生日。
“陳叔!你沒事吧?”蘇晴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電流的滋滋聲,“沙晶斥候快突破左翼了,需要火力支援!”
陳宇抓起重機槍,槍管的冰冷讓他稍微清醒。他架槍的斷牆後,唐軍骸骨正在與沙晶戰士廝殺,骨甲碰撞的脆響裡,總混著殖民商隊的槍聲,讓他手指發顫。
“來了。”他的聲音嘶啞,扣動扳機的瞬間,又閃回一段畫麵——
他踹開商隊的帳篷,裡麵的女人抱著孩子縮在角落,銀飾在油燈下閃著光。孩子嚇得哭出聲,女人突然撲上來咬他的胳膊,他反手一槍托砸在她臉上,血順著她的下巴滴在孩子的繈褓上,染紅了塊繡著銀鳥的布料。
“操!”陳宇的重機槍突然偏了準星,子彈打在沙地上,濺起的沙粒裡竟混著血絲。他發現自己正對著個躲在骨盾後的小女孩開槍,那孩子紮著羊角辮,和念念一般大。
“陳叔!你乾什麼?!”蘇晴的驚呼讓他回神,小女孩已經被唐軍骸骨護在身後,骨盾上的彈痕冒著青煙。
陳宇的心臟狂跳,他扔掉重機槍,踉蹌著後退,肩胛骨的沙晶碎片像在吸血,越來越燙。更多記憶碎片湧上來:他搶走商隊的水囊,看著他們在沙漠裡渴死;他點燃帳篷,聽著女人的尖叫笑出聲;最清晰的是老人臨死前的眼神,像兩塊燒紅的烙鐵,死死燙在他視網膜上。
“我不是……我不是這樣的人……”他抓著自己的頭發,指縫裡滲出的血混著冷汗,“我是念念的爸爸……我是守護綠洲的……”
但記憶裡的自己笑得越來越猙獰,軍靴踩著老人的屍體,撿起那塊沙晶原石,對著太陽看裡麵流動的綠紋:“這下發財了……”
“陳宇!”陸沉的聲音炸響在通訊器裡,帶著三戒圖騰的威壓,“沙晶在篡改你的記憶!集中精神!”
篡改?可那些畫麵太真實了,槍聲的回音、血腥味的濃度、甚至女人咬他胳膊時的力道,都清晰得不像假的。陳宇突然想起蘇晴說過,沙晶能提取宿主的血脈記憶,難道他的祖輩……真的乾過這種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肩胛骨的碎片突然鑽進肉裡。他疼得跪倒在地,眼前的戰場開始扭曲——唐軍骸骨的骨甲變成殖民軍裝,沙晶戰士的臉變成商隊老人的臉,連斷牆上的彈孔都在滲出黑血,像在無聲控訴。
“是你……真的是你……”無數聲音在他耳邊低語,老人的、女人的、孩子的,混在一起像條毒蛇,鑽進他的耳道,“血債要血償……”
陳宇摸索著腰間的配槍,槍口冰涼。他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手,這雙手既握過重機槍守護隊友,也在記憶裡扣動扳機屠殺無辜。兩種身份在他腦海裡撕扯,像要把他的靈魂劈成兩半。
“結束了……”他把槍口頂在太陽穴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樣就不痛苦了……”
“爸爸!”
一聲清脆的童音突然炸響。
不是幻覺,是蘇晴的通訊器。陳宇猛地抬頭,看到蘇晴舉著平板衝過來,屏幕上正播放著段視頻——念念坐在綠洲的胡楊樹下,手裡舉著朵小黃花,奶聲奶氣地喊:“爸爸加油!念念等你回家吃沙棗糕!”
視頻裡的笑聲像清泉,瞬間衝散了腦海裡的槍聲和哀嚎。陳宇看著女兒缺了顆門牙的笑臉,突然想起她出生那天,他在產房外聽著哭聲,哭得比產婦還凶;想起她第一次學走路,搖搖晃晃撲進他懷裡;想起出發前,她把顆奶糖塞進他口袋,說“爸爸吃糖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