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已經換崗,依舊不準他靠近。
他再次懇求,說自己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說,不然郡主會有性命之危。
侍衛叫他等著,上樓去稟報。
不多一會兒,侍衛下來,說道:“請回吧,郡主不見你,也不認識你。”
“你把我名字告訴她了?我,我是傅璋……”
“說了,郡主不見!”
侍衛就這些話,任憑他嘴皮子磨破,對方連話都不肯傳。
玉樓春外,姚素衣看著傅璋一次次地想進樓卻不能,她雙手掐著掌心,看著他身子一瞬間佝僂下來,心裡說不出的恨意。
他被雲裳郡主拋棄得這樣慘,他竟然還想著她!人家當狗一樣瞧不上他,他還想儘辦法湊上去討好!
傅桑榆跟在她身後,目光淬毒一般,她恨樓裡的所有人。
尤其是梁幼儀。
憑什麼她比他們高貴?憑什麼二叔一次次為她低頭?憑什麼她一次次侮辱他們一家人?
還有,二叔怎麼回事?太後賜婚了,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爹的子女,可是爹像得了不治之症,死都不肯讓他們幾個喊爹!
不讓喊爹,難不成還想著把位子留給裡麵那個賤女人嗎?
“娘,爹已經沒救了,我們回去吧。”傅桑榆搖搖姚素衣的衣袖,“娘,我們回祖籍吧?”
“不,你外祖父不會原諒我。”姚素衣流著淚,發狠地說,“你父……你二叔也不會與我們一起回去。”
“可是我們留在京城已經沒任何指望了。在這裡,我們沒有田,沒有住處,掙不到銀子,還被全京城認識不認識的人嘲笑……幾個哥哥,在這裡一點希望也沒有。”
姚素衣自然知道,可是傅璋他不肯走啊!
他倆現在是夫妻,是兩口子,他在哪裡,她就在哪裡。
傅璋很倔,一直在玉樓春等著,姚素衣在外麵等到日頭西斜,無奈,隻好與傅桑榆說:“我們先回去,你祖母還沒吃晚飯呢。”
母女兩人從玉樓春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回走,菜攤肯定沒了,日落之前,菜農早就都走了。
晚上的菜攤處,安靜又黑暗,隻能聽見蛐蛐在愉快地歌唱。
這樣好,沒人看見最好。
姚素衣摸索著撿了一些被人掰下來的菜葉子,幸運的是,她竟然看見地上縮成一團的鯪鯉。
她激動地對傅桑榆說:“榆兒,你彆聲張,那裡,有個鯪鯉。”
傅桑榆順著她的手往前看,果然在黑暗中,有她兩個拳頭大的黑黑的一團。
前些日子有人走夜路,腳下一個黑黑的東西,一腳踢去,竟然撿到一隻鯪鯉,賣了大價錢。
鯪鯉晚間出來覓食,晝伏夜出,遇敵時則蜷縮成球狀。喜歡吃螞蟻、蜜蜂、胡蜂和其他昆蟲幼蟲。
京城許多權貴喜歡吃鯪鯉,據說大補,一隻買到十幾兩銀子。
運氣真好!
母女兩個怕它跑了,迅速從兩個方向,堵住它的去路,在距離它隻有兩步遠時,姚素衣喊了一聲:“抓!”
娘倆同時撲上去,四隻手死死地按住那鯪鯉。
沒有傳說中那樣堅硬的鱗甲,相反,還很柔軟,並且有些臭味——
她們抱住了一坨牲口的排泄物!!
姚素衣因為撲得太快太狠,手上,臉上都沾上了那東西,她懊喪地甩手,把雙手在泥地上使勁地搓。
傅桑榆忽然大哭:“娘,我不想在天奉城了,我不想住大車店了,我不想撿菜葉了……”
他們一直沒有選好合適的院子,客棧住不起了,前天全家搬到郊區的大車店。
大車店靠近官路岔口,為過往行販提供簡單食宿,大車店的設施和服務都非常簡陋。
一天一人兩文錢。
大通鋪,一間睡二十人。
傅璋不願意與彆人睡一起,就和店家商量,包了一個大通鋪,在中間拉了一道簾子,一邊睡女眷,另一邊睡傅璋父子四個以及駕車的小廝。
不僅吃的很差,也吵得無法休息。
牆不隔音,白天晚上來來往往的行販,馬、驢、騾聲不斷。
傅鶴晨成宿成宿地在黑暗裡坐著,時不時笑幾聲,有些瘮人。
老二傅南凱跳出來拒絕住大車店:“這是牲口住的地方,哪裡能住人?二叔,你在京城不是有朋友嗎?哪個指頭縫隙裡不能掉一百兩百的銀子?”
想當初,他的零花錢每月都好幾兩。
不得已,傅璋和姚素衣今天一天都在拚命找院子。
差一點的院子也比大車店要好得多。
買不起就租!
可是他發現,每個月至少二兩租金,還隻能租到很普通的一進院。陰暗潮濕,冬涼夏暖。
……
梁幼儀和顧錦顏、葉幽弦、姬染等人,一直聽曲兒、看表演,到戌時,大家儘興回府。
梁幼儀喝得有點多,顧錦顏扶著她,蕭千策也過來扶她,梁幼儀腦子自然清楚,說道:“你先跟人回去,你比我貴重。”
蕭千策很感動,姐姐在喝醉的時候依舊想著他。
他想了想,對侍衛說:“去,把轎輦抬來,抬著姐姐回去。”
夏泰趕緊勸:“使不得,萬一有人說郡主僭越,反而是害了郡主。”
蕭千策聽了點點頭:“你說得對,回頭去領賞。”
一行人,從聽雨軒下來,傅璋等了半天,沮喪又焦急的心頓時平複。
他站起來,扯扯衣衫,溫文爾雅上前:“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