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離開靠山村那天，她也是這樣紅著眼圈，卻非要擠出笑來塞給他這箱子，說裡麵的穀種能在雪國紮根。
可他現在才發現，箱底墊著的舊棉絮裡，藏著她連夜繡的荷包，繡的是並蒂蓮，蓮子上還沾著顆飽滿的穀粒。
“傻姑娘。”他低頭把荷包係在腰間，皮毛鬥篷下露出的衣襟，還彆著去年她送的那支穀穗簪子。
暖房外傳來腳步聲，是雪國的老管家，捧著隻銅盆進來：“少主，您要的靠山村黃土篩好了，按您說的，拌了三成羊糞。”
老人家看著莫沉把新穀種撒進土裡，忽然歎了口氣，“上次去靠山村采買，見秦姑娘總在穀倉門口望北，手裡總攥著您留下的那把鋤頭。”
莫沉埋穀種的手頓了頓：“她總那樣，心裡裝著事不說。”
他想起她用異能催穀苗時的樣子，指尖泛著淡綠的光，睫毛上落著穀糠也不擦，“告訴廚房，今晚蒸穀米糕，就按靠山村的法子，多放紅糖。”
老管家應著出去，暖房裡隻剩他和滿地育苗盆。
最靠邊的盆裡，去年帶來的穀種已經抽了穗，淺黃的穀粒還沒飽滿，卻倔強地立在雪國的泥土裡。
莫沉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穗子，忽然聽見窗外傳來低低的議論聲。
是雪堡的守衛們在換崗，聲音順著通風口飄進來：“聽說靠山村的穀種能在冰土裡活？難怪少主把暖房看得比兵器庫還重。”
“秦姑娘真是厲害，上次托信使帶來的菜籽，竟在雪地裡長出了青菜。”
“少主說等秋收了就回靠山村，到時候會不會把秦姑娘接來？”
“難說哦，聽說秦姑娘在村裡辦了合作社，帶著兩村人種地呢……”
莫沉站起身，望著玻璃外飄落的雪片笑了。
他知道秦時凝的性子，不是會躲在人後享福的人。
她得站在穀堆上，看著穀穗沉甸甸壓彎秸稈，聽著脫粒機轟隆響，才覺得踏實。
傍晚時，他去查看冰窖。
裡麵藏著村民們托信使捎來的東西：
張老五媳婦醃的辣椒，裝在陶罐裡，封口處還蓋著層穀糠……
李滿倉打的鐵犁頭，磨得鋥亮，柄上刻著沉字……
王大娘納的鞋底，針腳密得不透風，裡子墊著曬乾的艾草……
最底下壓著件藍布衫，是秦時凝給他縫的，袖口接了段新布，針腳歪歪扭扭……
他記得她學做針線時，總把手指紮出血，卻非要嘴硬說不疼。
“少主，北邊的冰渠挖通了。”護衛隊長掀開冰窖的厚簾，帶進股寒氣，“按秦姑娘畫的圖紙，活水引到暖房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莫沉把藍布衫疊好放回箱底，指尖還殘留著布麵的溫度：“去看看。”
他走在雪地裡，皮靴踩碎冰殼的聲響很輕，“告訴村裡的人，明天開始學種新穀種，誰學不會，就罰他去磨靠山村帶來的鋤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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