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峽的黃昏被硝煙攪和得怪模怪樣,暗紫色的,殘陽透過那層層煙霧,在岩壁上印出一塊塊血色影子。林宇舉著血書大旗的胳膊早就麻了,手上凝固的血痂把掌心和旗杆死死粘在一塊兒,旗子每晃一下,都扯著傷口的神經,疼得他眼冒金星。他眯著眼,瞧著前方像潮水似的湧來的土匪,嗓子眼兒裡一股鐵鏽味兒,也分不清是被硝煙嗆出的血,還是用力過猛咳出的內出血。
“難不成今兒個真要在這兒栽跟頭?”林宇心裡頭閃過一絲絕望,那些戰死的弟兄們的臉在他腦袋裡一個接一個地浮現,有剛入伍時一臉嫩相的新兵,也有跟他並肩好些年的老將。“不行,新軍不能垮,身後的老百姓不能丟!”他在心裡頭暗暗發誓,就算把血都流乾了,也得守住這防線,要不然可沒臉見那些信他、為他赴死的亡魂。
“大人!左翼快頂不住啦!”趙猛的喊叫聲穿透了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隻見他的盾牌邊緣都被砍得像鋸齒一樣,鎧甲縫裡滲出來的血,順著小腿往下淌,在靴子裡積了一小攤。趙猛眼睛裡布滿血絲,可還是死死盯著林宇,等著下命令。
林宇看著趙猛疲憊卻堅定的眼神,聲音都啞了:“讓弟兄們把陣型收一收,咱得守住中央!”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告訴他們,援軍馬上就到!”其實他自個兒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援軍,可這會兒,看著趙猛和其他士兵信任的眼神,他得給大家點兒盼頭,哪怕這盼頭就是個泡影。
趙猛咬咬牙,大聲應道:“是!大人!我這就去!您可得保重啊!”說完,轉身就紮進亂糟糟的戰場,那背影看著就像是去送死,林宇心裡一揪,他知道,這恐怕就是他們最後一麵了。
趙猛話剛落音,一支流箭“嗖”地擦著林宇耳朵邊飛過去,“噗”的一聲釘在身後的岩壁上,箭尾的羽毛還在那兒抖呢,就跟死神在耳邊嘲笑似的。林宇本能地縮了縮脖子,心跳得像敲鼓,“死從來沒這麼近過,可我絕不能往後退!”他想起自己當兵的初衷,想起跟老百姓許下的諾言,這股信念就像一把火,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眼瞅著情況危急,西側山道傳來一陣又急又亂的腳步聲。林宇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是土匪包抄過來了,下意識握緊旗杆,準備迎敵。可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衝破煙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是葉夢珠。她的裙擺上又是泥又是血,頭發亂蓬蓬地貼在蒼白的臉上,原本細細的手指被碎石劃出一道道血印子,手裡還緊緊抓著一個布包。林宇一瞧見她,心裡先是一喜,緊接著就被害怕和生氣填滿了,“她咋又回來了?這兒多危險呐,她不該來冒險!我咋能讓她也陷在這絕境裡!”
“夢珠!誰讓你回來的!”林宇急得大喊,失血過多讓他眼前直冒金星,身子也晃了晃。
葉夢珠沒吭聲,趕忙跑過去,用自己單薄的肩膀撐住他顫抖的腰。她喘著粗氣,帶著哭腔說:“彆說話,省點兒力氣……我在藥廬學過包紮,讓我給你弄。”她身上還帶著鷹嘴岩草藥的那股苦味兒,混著戰場上濃烈的血腥味,可不知咋的,讓林宇覺著踏實了點兒。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以前跟她在一塊兒的日子,那些平平靜靜、和和美美的畫麵,跟這會兒的戰火紛飛一對比,更讓他心疼眼前這個為他冒險的姑娘。
林宇想勸她走,可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勁兒都快沒了。葉夢珠小心翼翼地解開他滿是血的衣襟,一看到傷口,她眼前突然浮現出在藥廬學習時,師傅給展示的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這會兒,她嘴唇忍不住哆嗦起來,可手上的動作一點兒沒停。“傷口不能再拖了……”她小聲嘟囔著,從布包裡拿出草藥和布條,每個動作都透著對林宇的擔心和心疼。
“太危險了,你不該來……”林宇費勁地擠出幾個字,他多想把她推開,讓她離這危險遠點兒,可身體不聽使喚。
葉夢珠抬起頭,眼裡透著股倔強勁兒:“你在這兒,我就得回來。”她把草藥輕輕敷在傷口上,“你說過,新軍的任務是保護老百姓,那我的任務,就是守著你。”她的手指冰涼,可動作輕輕柔柔的,每一下包紮都像是在捧著寶貝。她想起以前林宇在她害怕打雷的時候,把她護在懷裡的樣子,這會兒,她也要用自己的辦法守著他。
王黑熊騎在馬上,瞧著這一幕,冷笑道:“林宇,躲在女人背後保命,可真讓人笑掉大牙!”土匪們的哄笑聲和炮火聲混在一塊兒傳過來。
葉夢珠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怕自己真成了林宇的累贅,怕因為自己讓他分心。林宇察覺到她的不安,使出渾身力氣,把旗杆往地上狠狠一戳,震得碎石亂飛:“王黑熊!有種你就過來!今兒個有我林宇在,你們甭想得逞!”他得讓葉夢珠知道,不管啥時候,他都會護著她,哪怕這會兒自己都快撐不住了。
葉夢珠看著他,眼裡又是擔心又是驕傲。她輕輕握住林宇的手,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就好像這麼做能給他力量似的。“彆說話,攢點兒力氣。”她把額頭抵在林宇的額頭上,輕聲說,“咱就守在這兒,一起等著援軍來……”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兩人緊緊靠在一起的身影,就像黑暗裡最後一點兒溫暖的光,那是他們對彼此的承諾,也是在絕境裡堅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