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四起_明末隱龍_线上阅读小说网 

烽煙四起(1 / 2)

重慶府的天,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驟然攥緊,陰沉得如同潑了墨的鉛塊。濃厚的烏雲低低壓在城頭,翻滾湧動,醞釀著一場遲來的暴雨。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帶著一股鐵鏽和塵土混合的腥氣,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城西塗山工坊那巨大的青磚圍牆外,此刻已是人聲鼎沸,亂象叢生!

原本空曠的土路和兩側的荒地,此刻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足有數百之眾!他們衣衫破舊,麵黃肌瘦,揮舞著鋤頭、木棍、甚至撿來的碎石爛瓦,臉上混雜著憤怒、茫然和被煽動起來的狂熱。人群前方,幾個穿著略好些、眼神卻異常油滑的漢子正唾沫橫飛地嘶吼著,聲音尖利刺耳,如同毒蛇吐信:

“鄉親們!這些黑了心的工坊!占了我們的祖墳地,斷了我們祖祖輩輩的風水啊!”

“對!還有那熔爐!日夜不停地轟隆!震塌了俺家的土牆!吵得俺娘整宿整宿睡不著覺!都病倒了!”

“他們賺得盆滿缽滿!用的都是咱們的地!吸的是咱們的血汗!今天不給個說法,咱們跟他們拚了!”

“砸了這黑心工坊!把咱們的地要回來!”

煽動的話語如同澆在乾柴上的滾油,瞬間點燃了本就因生活困頓而積鬱的怒火。人群的情緒被徹底引爆,如同決堤的洪水,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還我祖墳地!”

“拆了這鬼爐子!”

“衝進去!跟他們拚了!”

憤怒的浪潮一波高過一波,人群開始推搡著、叫罵著,如同洶湧的潮水,猛烈地衝擊著工坊緊閉的厚重鐵門和臨時架設的、由粗壯圓木組成的拒馬。木製的拒馬在巨大的推力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搖搖欲墜。拳頭、棍棒、石塊如同雨點般砸在鐵門上、圍牆上,發出密集而沉悶的“砰砰”聲,火星四濺!

圍牆之上,守衛的工坊護衛們早已是滿頭大汗,臉色煞白。他們緊握著手中的長矛和腰刀,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手臂因持續的格擋和推搡而微微顫抖。汗水順著臉頰流進眼睛裡,帶來一陣刺痛,卻不敢有絲毫鬆懈。麵對下方群情激奮、如同瘋魔般的人群,他們的嗬斥聲顯得蒼白無力:

“退後!都退後!工坊重地,不得衝擊!”

“爾等休要受人蠱惑!快退開!”

“再敢衝擊,休怪我等不客氣了!”

然而,回應他們的隻有更加瘋狂的咒罵和更加猛烈的衝擊!幾塊拳頭大的石頭呼嘯著越過圍牆,“砰”地砸在院內一個裝滿半成品鐵器的木箱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碎片飛濺,險些傷到一個躲避不及的學徒。

“穩住!頂住!”工坊護衛頭目,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魁梧漢子,聲嘶力竭地怒吼著,用肩膀死死抵住一根被撞得猛烈搖晃的圓木拒馬樁,額角青筋暴起。他身邊一個年輕護衛,被一塊飛來的瓦片擦破了額頭,鮮血頓時糊了半邊臉,卻咬著牙,一聲不吭地用身體死死抵住另一根拒馬。

工坊主事房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老張頭站在窗前,布滿皺紋的臉陰沉得如同外麵的天色。他渾濁的老眼透過窗欞,死死盯著外麵圍牆下那一片混亂喧囂、如同怒濤般洶湧的人群。每一次撞擊聲傳來,都像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他握著窗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微微顫抖著。

“老張哥!頂不住了!”大掌櫃的聲音帶著哭腔,踉蹌著衝了進來,綢緞長衫沾滿了塵土,額頭上也撞了個烏青,“大門……大門快被撞開了!拒馬也快散了!那些護衛……都帶傷了!咱們……咱們要不要……”

“要不要什麼?!”老張頭猛地轉過身,如同一頭發怒的老獅子,眼中布滿血絲,厲聲喝道,“動刀?開槍?!對著這些被蒙蔽、被當槍使的苦哈哈?!”

大掌櫃被他吼得一哆嗦,後麵的話噎在了喉嚨裡。

“糊塗!”老張頭的聲音如同炸雷,在凝滯的空氣中炸響,“外麵那些人,十有八九是被人煽動蠱惑的可憐人!他們背後,是陳茂那老狗!是那些躲在陰溝裡見不得光的雜碎!就是想逼我們動手!逼我們沾上百姓的血!一旦見了血,咱們蜀江商行、塗山工坊,就徹底成了‘欺壓良善、草菅人命’的黑心作坊!林大人費儘心血建起來的這點根基,就全完了!陳茂那老狗,就能名正言順地調兵來剿!”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和憋屈,聲音因激動而嘶啞:“去!把庫房裡存著準備過冬的粗糧,還有那些熬湯的骨頭、粗鹽,都搬出來!在圍牆後麵,支起幾口大鍋!熬粥!熬濃濃的雜糧粥!再告訴外麵的護衛,喊!用最大的聲音喊!就說工坊體恤鄰裡,今日開倉放糧!凡到場鄉親,無論老幼,先領一碗熱粥暖暖身子!有什麼委屈,等吃飽了肚子,由工坊主事親自出麵,給大家一個交代!”

老張頭的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記住!粥要熬得稠!柴火要旺!味道要飄出去!讓那些餓著肚子、被裹挾來的鄉親聞見!我倒要看看,是那些混賬的幾句空話管用,還是這碗實實在在的熱粥管用!”

大掌櫃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爆發出亮光:“妙!妙啊老張哥!釜底抽薪!我這就去辦!這就去!”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

老張頭再次轉向窗外,目光越過圍牆外洶湧的人潮,投向更遠處陰沉的天際。他的拳頭在袖中死死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陳茂……你這招釜底抽薪,夠毒!夠狠!但想靠煽動這些苦哈哈來毀我根基?沒那麼容易!

幾乎就在塗山工坊外亂象初起的同一時刻,新軍大營內,一股更加陰險、更加致命的暗流,正悄然湧動。

大營西北角,靠近輜重營的一排低矮土灶旁,此刻正是準備午飯的時辰。十幾個火頭軍忙得滿頭大汗,大鍋裡熬煮著混雜了野菜、粗糧和少量油渣的稠粥,蒸汽升騰,彌漫著一種混合著食物和汗水的複雜氣味。

一個穿著普通火頭軍號衣、身材矮壯、麵相憨厚的中年漢子,正滿頭大汗地攪動著其中一口大鍋。他叫王老六,在火頭營乾了七八年,手腳麻利,為人老實,從不與人爭執,是營裡出了名的老好人。

“老六!鹽罐子空了!快去庫房再扛一袋粗鹽來!”掌勺的火頭軍校尉抹了把臉上的汗,大聲吆喝著。

“哎!好嘞!這就去!”王老六連忙應道,放下手中的大木勺,在油膩膩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快步朝著不遠處的輜重庫房走去。

庫房門口,守衛驗看過他的腰牌,揮手放行。庫房內光線昏暗,堆滿了麻袋裝的糧食、成捆的乾菜和一排排密封的醬菜壇子。角落裡,整齊地碼放著十幾袋用來醃製鹹菜和熬粥的粗鹽。

王老六走到鹽袋旁,動作麻利地扛起一袋。就在他彎腰扛起鹽袋的瞬間,他那雙原本憨厚老實的眼睛深處,陡然掠過一絲極其隱蔽的、如同毒蛇般的陰冷光芒!他扛著鹽袋,看似隨意地向庫房深處、靠近後牆通風口的那堆雜物走去。

那裡,一個不起眼的、半開的木箱裡,雜亂地堆放著一些破損的鍋碗瓢盆和廢棄的繩索。王老六的腳步在木箱旁極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身體微微一側,扛著鹽袋的手臂極其自然地、如同拂去灰塵般,在木箱邊緣輕輕一蹭。

一個隻有指甲蓋大小、用蠟封得嚴嚴實實的烏黑色小丸,如同變戲法般,悄無聲息地從他袖口滑落,精準地掉進了木箱的雜物縫隙深處。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火石,自然得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王老六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絲毫改變,依舊是那副氣喘籲籲扛著重物的憨厚模樣。他扛著鹽袋,步履沉穩地走出庫房,對著門口的守衛憨厚地笑了笑,快步走向灶台。

“鹽來了!”他將鹽袋重重放在灶旁,又拿起大木勺,開始繼續攪拌他那口大鍋裡的稠粥。蒸汽熏著他那張“老實”的臉,汗水順著額角流下,滴入翻滾的粥湯裡,瞬間消失無蹤。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他攪拌粥湯的時候,他的右手小指,極其隱蔽地在大木勺柄上一個微微凸起的、如同木瘤般的疙瘩上,輕輕按了一下。

新軍大營,中軍大帳。

林宇端坐於紫檀木書案之後,玄色披風整齊地垂落椅側。他麵前攤開著數份從成都府方向傳來的線報,以及塗山工坊老張頭剛剛遣人送來的、關於工坊外民變驟起的緊急密函。

帳內燭火通明,映照著他冷峻如石刻的側臉。他的目光沉靜地掃過密函上“煽動百姓”、“衝擊工坊”、“意圖逼我動手”等字眼,深邃的眼眸中不見波瀾,隻有一片冰封的寒潭。

陳茂的反撲,果然來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辣!煽動民變衝擊工坊,這是要斷他的根基,毀他的名聲!同時,成都府線報也顯示,陳茂正加緊活動,在朝中散布他“擁兵自重”、“圖謀不軌”的流言,試圖借朝廷之力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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