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淬鋒_明末隱龍_线上阅读小说网 

血火淬鋒(1 / 2)

炮擊的間隙如同一場短暫的窒息,空氣凝重得能擰出鮮血。硝煙在晨風中緩緩飄散,露出千瘡百孔的堡壘輪廓,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架。棱堡西側一處突出的平台已經坍塌半邊,碎石和斷裂的木梁如同巨獸的殘肢,猙獰地暴露在晨光中,斷裂處還殘留著焦黑的火藥痕跡。牆麵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最深的一道幾乎貫穿了整個牆體厚度,從縫隙中能看到內部甬道裡晃動的火把光芒,如同瀕死巨獸最後的喘息。

堡壘內部,幸存的守軍從掩體中爬出,耳中仍回蕩著震耳欲聾的炮鳴,嗡嗡作響如同無數隻馬蜂在顱腔裡盤旋。他們灰頭土臉,嘴角掛著血絲,軍甲沾滿塵土與血汙,卻沉默而迅速地開始搶修工事。川東軍的火銃手們拖著被震得昏沉的腦袋,重新爬上射擊位,用顫抖的手指檢查著武器,銃身的溫度還未散儘,帶著硝煙的灼熱。幾支驚雷銃的殘骸被拖到角落,轉輪機構扭曲變形,槍管炸成了麻花狀,再也不能使用,如同戰死的勇士般靜默矗立。

“快!把圓木抬上來!堵住裂縫!”葉夢珠的聲音在甬道中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銳利,穿透了士兵們的喘息聲。她額角有一道新鮮的血痕,是被飛濺的碎石劃傷的,血珠順著臉頰滑落,在下巴處凝結成滴。官袍下擺被碎石撕開長長的口子,露出裡麵磨得發白的襯褲,但她依然挺直腰背指揮著工程兵,眼神銳利如刀。數十根粗大的圓木被迅速搬運到受損最嚴重的牆段後方,士兵們喊著號子,將圓木斜靠在裂縫處,用粗大的鐵鏈和鐵釘固定——這是她預先設計的應急方案,利用圓木的彈性和韌性,為石牆爭取寶貴的緩衝時間。

地下掩蔽所的入口處,陳墨正在清點幸存者。文官的儒衫早已沾滿塵土和血跡,前襟被火藥熏得發黑,但他手中的毛筆依然穩健,在泛黃的名冊上一個接一個地劃去陣亡者的名字。每劃一筆,他的眉頭就皺緊一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當翻到“匠作營”一頁時,他的手突然頓住了——李瘸子的名字赫然在列。這位沉默寡言的老匠人,在炮擊最猛烈時,為了將最後一車用於加固裂縫的濕土推到關鍵位置,被一塊崩飛的條石砸中,當場殞命,那輛獨輪車還歪斜地卡在裂縫旁,成了他最後的豐碑。

“陳大人!吳先生說李將軍醒了!”一名傳令兵氣喘籲籲地跑來報告,甲胄上的血漬還未乾涸,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聲音因奔跑而發顫。

陳墨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星。他迅速合上名冊,對旁邊的文書交代了幾句,便快步穿過彌漫著血腥、硝煙和石灰粉末的甬道,來到臨時征用的、相對堅固的“匠作間”——此刻已成了重傷員營房。

帳內光線昏暗,油燈的火苗在每一次遠處炮彈落地的餘震中劇烈搖晃,將人影投射在石牆上,如同鬼魅亂舞。濃烈的藥味、血腥味和汗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屬於戰場的氣息。吳明遠正小心翼翼地用濕布擦拭李定國額頭滲出的冷汗,動作輕柔如對待易碎的瓷器。葉夢珠則緊張地站在一旁,雙手緊握,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指節泛白。

李定國躺在簡陋的木板上,身上蓋著一條洗得發白的薄被,被角沾染著褐色的血漬。他臉上的青黑死氣已褪去大半,露出原本的膚色,隻是依舊蒼白如紙。嘴唇雖然依舊乾裂蒼白,但呼吸明顯平穩有力了許多,胸口的起伏不再像之前那般微弱。那雙曾經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此刻艱難地睜開一條縫,眼神渙散而迷茫,仿佛剛從最深沉的噩夢中掙脫,還未完全聚焦。

“水……”嘶啞的聲音從他喉嚨裡擠出,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一點火星。

吳明遠立刻將蘸濕的布條小心地潤濕他的嘴唇,動作輕柔。“將軍,您感覺如何?彆急,慢慢來,毒剛解,身子還虛得很,得好好調養。”

李定國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視線在模糊的人影間遊移,最終艱難地聚焦在陳墨臉上。他似乎在努力辨認,眉頭緊鎖,嘴唇囁嚅著,仿佛在回憶一個極其遙遠而重要的名字,每一個動作都透著極致的虛弱。

“……陳……墨?”他終於吐出了兩個字,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絲確認的意味,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彩。

“是我,李帥!”陳墨立刻上前一步,聲音儘量放得平穩,卻難掩激動,尾音微微發顫,“您挺過來了!多虧了葉娘子從沙定洲刀鞘裡找到的解藥……”他側身看向葉夢珠,眼中滿是感激。

李定國的目光艱難地轉向葉夢珠,眼神裡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這張臉陌生而清冷。但在意識模糊的邊緣,他似乎聽到過這道冷靜而堅定的聲音,在黑暗中指揮若定。

“蜈蚣…刀…鞘…”李定國再次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乾涸的河床裡摳出來,帶著撕裂般的疼痛。他的思維似乎還停留在中毒昏迷前的混亂記憶裡,那些血腥的畫麵在腦海中閃回,“沙…定洲…毒箭…小心…西南…他還有後手…”

“沙定洲就在外麵!他的毒箭傷不了您了!刀鞘裡的解藥救了你!”葉夢珠語速極快地解釋,她深知此刻時間緊迫,每一秒都關乎堡壘的生死,“李帥,清軍主力到了!多鐸的炮隊剛剛轟城,現在步騎已經開始衝鋒!我們需要您!”

“多鐸……炮……”李定國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渙散的眼神瞬間凝聚起一絲屬於百戰悍將的鋒芒,仿佛被這兩個字狠狠刺中了神經,喚醒了骨子裡的戰意。他試圖撐起身體,手臂肌肉繃緊,青筋暴起如虯龍,但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撐,一陣劇烈的眩暈讓他重重跌回床板,發出痛苦的悶哼,額頭上瞬間又布滿了冷汗,浸濕了鬢發。

“彆動!李帥!”吳明遠急忙按住他,語氣帶著醫者的權威與急切,“毒素雖解,但傷及肺腑,氣血兩虧,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強行起身隻會加重傷勢!”

就在這時——

嗚——嗚——!

沉悶而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如同從地獄深淵吹響,驟然壓過了炮擊間歇的短暫死寂,從堡壘外滾滾傳來,震得石屋頂部落下簌簌灰塵!緊接著,是無數戰馬奔騰的“噠噠”聲、鐵甲摩擦的“嘩啦”聲、腳步踐踏大地的“咚咚”聲彙聚成的恐怖聲浪,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澎湃地衝擊著磐石壘的每一塊石頭,仿佛要將這座孤堡連根拔起!

“清軍步騎衝鋒了!主力上來了!”外麵傳來瞭望哨變了調的嘶喊,聲音因恐懼而尖銳刺耳!

陳墨和葉夢珠臉色驟變!多鐸的炮火壓製剛剛稍歇,致命的鐵蹄和刀鋒就緊隨而至!這是要趁守軍被炮火打懵、工事受損之際,一舉踏平堡壘,不給任何喘息之機!

“***多鐸!咳咳……”李定國目眥欲裂,怒火瞬間點燃了虛弱的身體,胸腔劇烈起伏。他再次掙紮著想要坐起,卻被劇痛和虛弱死死按在床上,動彈不得。他猛地抓住吳明遠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聲音因極度的憤怒和不甘而扭曲變形:“扶…扶老子起來!刀!老子的刀呢!老子要殺出去!”

吳明遠被他抓得生疼,卻紋絲不動,隻是沉聲道:“李帥!你現在出去,就是送死!於事無補!留著性命才能報仇!”

“放屁!”李定國低吼,眼中血絲密布如蛛網,“老子…死也要死在…陣前!死在弟兄們身邊!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怒吼,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五臟六腑的劇痛。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鐵甲碰撞的鏗鏘聲,如同驚雷滾過甬道。林宇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營房門口,他身上的血汙戰袍尚未更換,甲胄上布滿刀痕與彈孔,臉上沾滿煙塵,唯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如同淬火的寒星,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他身後跟著王小石,少年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但眼神同樣堅定,懷裡緊緊抱著李定國那柄標誌性的、刃口翻卷如鋸的沉重戰刀,刀鞘上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

林宇的目光迅速掃過營房內的情況,最後定格在李定國身上,將他的虛弱與憤怒儘收眼底。他沒有多餘的廢話,大步走到床前,聲音沉穩有力,穿透了外麵的喊殺聲和李定國的喘息:“定國!聽著!磐石壘還沒倒!血旗還在!弟兄們還在拚!”

他伸手,從王小石懷裡接過那柄沉重的戰刀。冰冷的刀柄入手,帶著熟悉的血腥氣和汗漬的滑膩感,仿佛還殘留著主人的體溫。林宇將刀猛地頓在李定國床前的地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火星在昏暗的光線中一閃而逝,如同點燃的希望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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