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握著炭筆的指節微微泛白,目光從“震天雷”圖紙上移開時,眼底還帶著重火力突破的興奮,可當他的視線落在右側那支火銃圖紙上時,語氣裡又多了幾分“改寫單兵戰場規則”的篤定。這張圖紙鋪展在黑板右側,比“震天雷”圖紙更顯精致——火銃總長約五尺,槍管占了三尺二寸,槍托從握把處開始呈緩弧形向下傾斜,槍機部位緊湊卻不擁擠,連藥鍋的大小、扳機的弧度都標注著精確尺寸,與牆上掛著的那些槍身歪斜、藥鍋鏽蝕的舊鳥銃相比,簡直像從粗陶瓦罐裡捧出的和田玉,每一處線條都透著“為戰場而生”的精密。
工坊內的空氣瞬間繃緊,連呼吸聲都輕了幾分。負責槍管鑽刻的王師傅下意識地從腰間摸出隨身攜帶的細鋼鑽——他鑽了三十年槍管,最清楚“修長槍管”背後的難度;曾在軍中當過火銃手的李老匠,則死死盯著槍機部位,手指無意識地模擬著扣扳機的動作,眼裡滿是“若當年有這槍”的遺憾。
“先看這槍機,”林宇的炭筆重重落在圖紙上槍機的位置,筆尖劃過燧石輪的齒紋,“這是‘旋轉燧發槍機’,咱們要徹底跟火繩說再見!”
他蹲下身,在地麵用炭粉畫出更細致的聯動結構:“你們看,燧石輪的軸芯裡裝著一根螺旋彈簧,平時用扳機卡榫卡住,士兵隻需扣動扳機,卡榫鬆開,彈簧帶著燧石輪高速旋轉——每分鐘能轉兩百圈以上!”他用手指快速轉動,模擬燧石輪的運動,“旋轉的燧石輪會和前方的金屬擊砧劇烈摩擦,瞬間擦出火星,這些火星直接落進下方的藥鍋,點燃裡麵的***,整個過程連一秒都用不了!”
“可燧石磨禿了怎麼辦?”王師傅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帶著對實戰的考量,“戰場上總不能停下來換燧石吧?”
林宇笑著指向圖紙上燧石輪的固定方式:“燧石是用兩個半圓形的鐵箍卡住的,鐵箍上有調節螺絲,鬆開螺絲就能快速更換燧石,熟練的士兵十息之內就能換好!”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咱們用的燧石,要從夔門附近的山裡采——那裡的燧石硬度高,摩擦十次都不會禿,比江南的燧石耐用三倍!”
這時,西洋顧問布蘭登也湊了過來,指著圖紙上藥鍋的翻蓋:“大人,我之前在歐洲見過類似的設計,但很多燧發槍的翻蓋是手動打開的,實戰中很容易耽誤時間。”
“布蘭登先生說到了關鍵!”林宇立刻用炭筆圈出藥鍋翻蓋的聯動杆,“咱們的翻蓋是自動的!你們看,這根細鐵杆一頭連在翻蓋上,一頭連在燧石輪的軸上,燧石輪一旋轉,就會帶著鐵杆把翻蓋拉開,火星落入藥鍋後,燧石輪停止旋轉,翻蓋又會在重力作用下自動合上——全程不用士兵動手,既防雨水,又防火藥灑出來!”
他拿起牆角一把舊火繩槍,掂了掂重量,又扔回原處:“以前的火繩槍,火繩要提前點燃,行軍時得用竹筒護著,遇雨就熄,遇風就飄;要是遇到韃子的騎兵突襲,火繩還沒點著,馬刀就砍到脖子了!”他的聲音沉了下來,“去年重慶保衛戰,有個火銃手為了護火繩,被韃子一箭射穿了手,最後槍沒打響,人也沒了……”
工坊內瞬間安靜下來,李老匠歎了口氣:“要是那時有這燧發槍,至少能多殺幾個韃子!”
林宇拍了拍李老匠的肩膀,語氣又恢複了堅定:“現在有了!有了這旋轉燧發槍機,從拔槍到開火,最多三秒!哪怕在泥濘裡打滾,哪怕在暴雨裡衝鋒,隻要槍機沒壞,照樣能開槍!這不是‘改進’,是把火銃手從‘火繩的奴隸’變成‘戰場的獵手’!”
解決了“點火”的難題,林宇的炭筆移向圖紙右下角——那裡畫著一排整齊的圓柱形紙筒,每個紙筒都分成了三段,上段標注“***”,中段是“鉛彈”,下段則嵌著一小塊黑色的圓形物體,旁邊用紅筆寫著“金屬底火(銅片+硫磺硝石)”。
“這才是‘雷霆銃’的靈魂——紙殼定裝金屬底火彈!”林宇的聲音陡然提高,手裡的炭筆重重敲在紙筒圖紙上,“你們都當過兵,知道裝彈慢有多致命!以前裝一發火銃,要先從藥罐裡倒火藥,倒多了炸膛,倒少了打不遠,還得用手指量;再從彈袋裡摸出鉛彈,用通條一點點塞進槍管,通條還得用儘全力推到底,一套流程下來,半柱香時間能裝一發就不錯了!”
李老匠忍不住點頭:“上次跟韃子打野戰,我裝第二發的時候,韃子的騎兵都衝到跟前了,最後還是靠戰友用刀擋了一下才活下來……”
“現在不用怕了!”林宇伸出三根手指,每根手指代表一個步驟,“第一步,從彈袋裡掏出紙殼彈,用牙咬開紙殼頂端——紙殼用的是浸過桐油的桑皮紙,防水又結實,咬開不費勁;第二步,把紙殼裡的***倒進藥鍋和槍管,注意,紙殼裡的火藥是提前按比例分好的,每發都是三錢二分,不用士兵自己量,絕不會炸膛;第三步,把剩下的紙殼連同裡麵的鉛彈一起塞進槍管,用通條輕輕一推——紙殼能起到‘閉氣’的作用,還能潤滑槍管,讓鉛彈飛得更遠!”
他頓了頓,又指向紙筒底部的金屬底火:“最關鍵的是這個!這是用銅片壓製的小圓片,裡麵裹著硫磺、硝石和細炭粉,紙殼塞進槍管後,槍機擊發時產生的衝擊力會讓底火瞬間引爆,進而點燃槍管裡的***——相當於‘雙重保險’,哪怕藥鍋裡的火藥受潮,底火也能把槍管裡的***點燃,絕不會出現‘啞彈’!”
負責製作火藥的張師傅皺起眉頭:“大人,這底火的防潮性得做好,要是在南方的梅雨季,硫磺硝石容易吸潮,到時候點不著怎麼辦?”
“張師傅問得好!”林宇笑著回答,“咱們的底火外麵要裹一層蠟,蠟是用蜂蠟和鬆脂按三比一的比例熬的,既能防潮,又能在擊發時融化,不影響點火!而且每次****,都要抽樣測試——把底火泡在水裡半個時辰,撈出來還能點燃才算合格!”
這話讓張師傅放下了心,他拿起身邊的火藥勺,在手裡比劃著:“要是這樣,那這紙殼彈可太方便了!以後士兵不用帶藥罐、彈袋,隻要帶一袋子紙殼彈就行,行軍都輕便不少!”
“光打得快還不夠,還得打得準!”林宇的炭筆移向火銃的槍管,“你們看這槍管,不僅比尋常鳥銃長了兩尺,內壁還刻了六條螺旋膛線!”
他指著圖紙上槍管的剖麵圖——裡麵畫著六條均勻分布的螺旋線,從槍管尾部一直延伸到槍口:“這叫‘膛線’,也叫‘來複線’!鉛彈塞進槍管後,會被膛線卡住,發射時,火藥燃氣推著鉛彈沿著膛線旋轉,就像陀螺一樣,旋轉的鉛彈飛出後,彈道會特彆穩定,不會像沒膛線的鳥銃那樣,彈丸飛得‘東倒西歪’!”
王師傅立刻湊了過來,他手裡還拿著細鋼鑽:“大人,這膛線的角度很關鍵!角度太陡,鉛彈旋轉太快,會浪費火藥;角度太緩,旋轉不夠,彈道還是不穩!”
“王師傅是行家!”林宇讚許地點頭,“咱們的膛線是每轉一圈前進三尺,這個角度是葉先生算過的——既能讓鉛彈有足夠的旋轉速度,又不會浪費太多火藥,百步之外的誤差能控製在三寸以內!”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槍管要用精鐵打造,先鍛打成圓鋼,再用鑽頭鑽通,最後用特製的膛線刀一點點刻出膛線,每一根槍管都要經過試射,彈丸能直線飛出五十步才算合格!”
接著,林宇的手指撫過圖紙上槍托的曲線:“這槍托是按咱們士兵的肩頸曲線設計的,不是隨便做的!”他指著槍托的抵肩處,“這裡寬三寸、厚一寸,裡麵墊了一層軟木,能分散後坐力——以前的鳥銃後坐力大,打幾發肩膀就青了,現在有了軟木墊,打十發都不疼!”
他又指向握把處:“握把這裡有個凹陷,剛好能放下士兵的虎口,握起來特彆穩;槍托尾部還有個小弧度,能貼緊士兵的臉頰,瞄準的時候不會晃!”說著,他模擬著持槍瞄準的動作,“你們看,這樣抵肩、握把、貼臉,三點都能穩住,士兵瞄準的時候就不會因為槍身晃動而偏靶!”
最後,林宇的炭筆落在槍管前端和後部:“槍管前端的準星是用黃銅做的,黃銅顏色亮,哪怕在陰天也能看清;槍管後部的照門是個V形凹槽,裡麵刻了細刻度,士兵隻要把準星對準目標,再讓照門的V形槽、準星、目標連成一條直線,扣下扳機就行!”
他看向李老匠:“李叔,您以前是火銃手,要是有這準星照門,您覺得新兵多久能練會?”
李老匠想了想,語氣肯定地說:“以前的新兵得練三個月才能勉強打中五十步的靶子,有這準星照門,半個月!頂多半個月就能打中百步的靶子!”
“沒錯!”林宇站直身體,目光灼灼地掃過全場,“這‘雷霆銃’,不是簡單的‘改進火銃’,是單兵武器的革命!有了它,咱們的士兵不用再靠運氣開槍,不用再怕雨天行軍,不用再因為裝彈慢而送命!韃子的騎兵再快,也快不過每秒三百步的彈丸;韃子的甲胄再厚,也扛不住咱們的穿甲鉛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