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不驅建奴誓不罷休”的誓言如同雷霆風暴,在驛館內席卷而過,隨後驟然定格——死一般的寂靜瞬間籠罩了整個廳堂,連燭火燃燒的“劈啪”聲都像被拉長的弦,每一次火星迸濺,都在繃緊的空氣裡蕩起細微的震顫。這寂靜裡沒有妥協,隻有雙方心照不宣的較量:林宇在試探清廷的底線,孫有德與阿林則在權衡“衝突”與“任務”的輕重。
孫有德癱坐在冰冷的青磚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地麵的紋路——那是他掩飾內心慌亂的習慣。他原本以為,“蜀王”爵位與“節製川陝”的權力,足以讓林宇在“利弊”麵前低頭,畢竟這些年他勸降的明將,無一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可此刻,林宇噴發的血仇烈焰,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碎了他所有的算計。那些所謂的“恩德”與“許諾”,在揚州十日的血海、嘉定三屠的白骨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又廉價。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滾落,浸濕了四品補服上的鷺鷥紋,後背更是被冷汗黏得發緊,像裹了一層冰殼。他想開口辯解,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聲,隻能徒勞地張著嘴,眼神渙散地盯著地上那塊沾著血跡的鎧甲碎片——那碎片上的刀痕,仿佛是漢家百姓的控訴,時刻提醒他:眼前的林宇,不是貪圖富貴的庸碌之輩,而是抱著“寧為玉碎”決心的複仇者。不能衝突,絕不能衝突,孫有德在心裡瘋狂默念,攝政王的囑托還在耳邊——“摸清林宇虛實,離間其與福建的關係,若不成,全身而退”,若在這裡動手,不僅任務失敗,他們所有人都得成為川東軍的刀下鬼。
而瓜爾佳?阿林,此刻早已沒了八旗勳貴的倨傲。他自小在“滿主漢從”的驕橫氛圍裡長大,出入皆有侍從跪拜,聽慣了“主子英明”的奉承,何曾受過如此當麵斥罵?林宇每一聲“建奴”,都像一記重鞭,抽在他引以為傲的“八旗尊嚴”上;每提及一次江陰八十一日“滿城忠烈”,都像一把尖刀,剜著他刻意忽略的“屠城罪責”。他的臉從慘白漲成豬肝色,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扭曲的蚯蚓爬在皮膚下;雙眼赤紅得幾乎要滴血,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死死盯著林宇,牙關咬得“咯咯”作響——那是憤怒到極致的生理反應。他下意識地將手按向腰間的順刀,拇指摩挲著刀柄上的翡翠佩件,那是他父親賜予的“勇氣象征”,此刻卻成了他宣泄怒火的寄托。必須殺了他,才能洗刷這份屈辱,阿林的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全然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哐啷——!”
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死寂!
阿林的右手猛地攥緊順刀刀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骨節凸起如猙獰鬼爪。拇指狠狠按下卡簧,“哢”的一聲輕響,順刀的刀柄與刀鞘分離,雪亮的刀鋒瞬間露出寸許寒芒——那寒芒映著燭光,在空氣中劃開一道冷冽弧線,帶著“飲血”的渴望。他身體前傾,肩膀下沉,雙腿繃成筆直的弓弦,肌肉緊繃得能聽到筋膜的“嗡嗡”聲;喉嚨裡發出“嗬嗬”的低吼,那聲音像受傷的野獸在咆哮,充滿了暴戾的殺氣。他的腳尖微微踮起,這是騎兵衝鋒前的預備姿勢,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下一秒就要拔刀撲向林宇,用刀鋒兌現“八旗勇武”的虛名!
驛館內的空氣瞬間凍結成冰!曾英、秦翼明等將領幾乎同時做出反應:右手按在佩刀刀柄上,左手向前伸出成格擋姿態,腳步向前邁出半步,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林宇護在身後。他們的眼神冰冷如刀,死死鎖定阿林的手腕——那是拔刀的關鍵部位,隻要對方敢再動一寸,他們的刀就能先一步出鞘,將阿林的手臂斬斷!門外的甲士也聽到了動靜,長刀出鞘的“唰唰”聲清晰可聞,甲葉碰撞的“叮叮”聲越來越近,腳步聲急促卻不雜亂——那是川東軍“應急戒備”的標準動作,既顯威懾力,又不主動激化衝突。
燭火在濃烈的殺氣中瘋狂搖曳,光線忽明忽暗,將眾人的身影投射在牆壁上:林宇的身影挺拔如鬆,沒有絲毫慌亂,甚至微微抬起下巴,露出脖頸處的動脈——那是極度自信的姿態,仿佛在說“你敢動手嗎”;阿林的身影佝僂如獸,充滿暴戾氣息,手臂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有完全拔出長刀——那是“憤怒”與“理智”的拉扯;曾英、秦翼明的身影如鐵塔般厚重,雙手按刀卻不拔出——那是“防禦”而非“進攻”的信號,傳遞著“不主動挑事,但絕不示弱”的態度。牆上的影子扭曲重疊,像一場無聲的博弈,每一個動作都在傳遞著“底線”與“籌碼”。
就在這千鈞一發、血腥衝突一觸即發的瞬間!
“阿林!住手!用滿語說!這不是命令,是求你!”孫有德的聲音突然響起,尖銳得變形,卻帶著刻意的“提醒”——他特意用滿語開口,一是怕林宇聽懂“任務機密”,二是想喚醒阿林的“理智”。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過去,雙手死死抱住阿林按刀的手臂,指甲深深掐進阿林的衣袖,甚至能摸到對方肌肉因暴怒而產生的顫抖。
“攝政王讓我們來做什麼?是來試探!是來離間!不是來送命!”孫有德貼在阿林耳邊,用滿語急促低吼,聲音裡充滿哀求,卻字字戳中要害,“你現在拔刀,我們這些人,連成都城都出不去!林宇要的就是‘清廷使團行凶’的借口,到時候他既能安撫蜀地百姓,又能向福建政權表忠心,一石二鳥!你想讓他如願嗎?”
他一邊說,一邊拚命搖頭,眼神裡滿是驚恐,卻藏著精準的“利弊分析”——他太了解林宇的行事風格了,從“造蒸汽機”到“練新軍”,林宇每一步都走得“師出有名”,絕不會輕易落下“擅殺使團”的口實。若阿林動手,反倒給了林宇“正當反擊”的理由,甚至可能引發川東軍對清廷的全麵敵視,這與“緩兵之計”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阿林的手臂在孫有德的壓製下劇烈顫抖,每一次顫抖都帶著“憤怒”與“不甘”的拉扯。他死死瞪著林宇,胸膛劇烈起伏,鼻翼翕張,發出粗重的喘息聲——那是理智逐漸回籠的生理信號。他看到林宇平靜的眼神裡沒有絲毫恐懼,隻有“看透一切”的嘲諷;感受到孫有德手臂上傳來的“哀求”,更想起父親出發前的叮囑“凡事以大局為重,勿逞一時之勇”。他的手指漸漸鬆動,按在刀柄上的力道越來越小——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若動手,不是“洗刷屈辱”,而是“掉進陷阱”。
驛館內,隻剩下阿林粗重的喘息聲、燭火燃燒的劈啪聲,以及雙方壓抑的呼吸聲。曾英的手依舊按在刀柄上,卻悄悄放鬆了指節——他看出阿林的“退意”;秦翼明警惕地盯著門口,卻示意甲士放慢腳步——他明白“窮寇莫追”的道理;林宇則緩緩抬起右手,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眼神裡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從容——他從一開始就判斷,清廷不敢在此時開戰,阿林的暴怒不過是“色厲內荏”的表演。
阿林緩緩鬆開按在刀柄上的手,拇指離開卡簧,“哢”的一聲,順刀的刀柄重新卡回刀鞘,那寸許寒芒瞬間消失。但他的眼神依舊冰冷,死死盯著林宇,一字一句地用生硬的漢語說道:“林宇,今日之辱,我瓜爾佳?阿林記下了!他日我大清大軍南下,定將你碎屍萬段!”——這是他最後的“尊嚴挽回”,也是對“任務失敗”的不甘宣泄。
林宇冷笑一聲,語氣平淡卻帶著十足的威懾:“我等著。但在此之前,你最好看好自己的項上人頭——川東的土地,埋過不少‘八旗勇士’,不差你一個。”——他刻意提及“埋過八旗勇士”,是在暗示川東軍與清軍的過往戰績,進一步瓦解阿林的“勇武自信”。
孫有德見阿林收起刀,終於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整個衣襟。他扶著柱子緩緩站起,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補服,眼神複雜地看向林宇——那裡麵有“慶幸”,有“忌憚”,更有“棋差一著”的挫敗。他知道,這場“刀鋒上的平衡”,看似是他壓製了阿林,實則是林宇從頭到尾掌控著局勢:林宇的“暴怒”是故意激化矛盾,試探清廷的“底線硬度”;林宇的“平靜”是精準預判,篤定清廷不敢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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