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哪家公司的?”馮誌問。
招待兩人後,他母親給他打了電話,轉達了有合作夥伴上門談業務的事情,馮誌也就這麼相信了。
“那你們聊。我去做飯,等下一起吃一點。”老嫗招呼道。
“不用麻煩了大媽,我們吃過來的。”冷剛柔說。
“不麻煩,吃過了也吃一點哈。”
見她這麼熱情,冷剛柔也不說什麼了,先聊正事要緊。
等老嫗進了廚房關上門,鄭方圓掏出了身份證和通知書:“馮先生,冒昧打擾你了。我們是秦中市紀委的,這是我的證明,你可以看一下。這位女同誌就是下午剛跟你通過話的。”
冷剛柔攤開本子,打開錄音筆,準備做記錄。
可聽到兩人是市紀委的,馮誌頓時激動起來:“你們來做什麼!我電話裡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我不舉報了,我撤回我的舉報,彆纏著我了!”
冷剛柔出言安撫:“馮先生,你彆激動,我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
“沒有問題,不要你們解決!”馮誌騰的一下站起身來,“請你們出去,我沒有舉報任何人!”
“馮先生,你這樣是不行的。按規定,你有義務配合我們的工作。”冷剛柔對這種出爾反爾,連自己的正當權益都不敢維護的慫貨,一向是比較鄙夷的。
可這句話直接引爆了馮誌的火藥桶:“義務?我不配合又怎麼樣,你們是不是要把我也抓進去!那你們抓吧,反正你們都是一夥的烏鴉,都黑,都官官相護!”
“馮先生,請冷靜。”鄭方圓道。
馮誌冷靜不下來:“我前腳剛舉報,後腳你們就把我的信息給了他們。現在我兒子還沒開學,人家威脅我,要是再鬨,現在這個學校也保不住,就算進去了學籍也會出問題!如果我不鬨了,就會把我兒子放到重點班,打招呼重點關注,保證高考不比本部差。你們還要我怎麼樣?舉報了沒結果,現在不舉報了反而又要來搞我。是不是把我兒子毀掉你們才安心!”
難怪,賀寶龍威逼利誘一起上了。對於馮誌這樣的普通人而言,胳膊擰不過大腿,認命接受,保證兒子能順利上大學才是唯一的出路。
“是賀寶龍親自聯係你,跟你這麼說的?”鄭方圓想借著他的情緒直接切入案件。
“請你們出去,不然我報警了!”馮誌卻是被嚇怕了,打死不肯接話。
冷剛柔也來了脾氣:“你現在不配合我們查出這裡麵的問題,把這些蠹蟲抓出來,將來會有更多孩子被不公平對待!”
鄭方圓腦子一嗡,暗道不妙,這種話沒一點用啊。自己的不公平還沒解決,哪有什麼愛心去顧及其他人啊。
人性便是如此,對於一個弱者,你不首先去解決他的問題,反而還要求他去幫助其他弱者。道德上可行,人性上不可行。我自己都餓著肚子呢,憑什麼讓我去幫其他人吃上飯啊。
冷剛柔平時那麼聰慧的一個女人,怎麼今天這麼上頭。
其實很好理解,她本身也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對於賀寶龍這種奪走人家孩子的未來的行為極度痛恨,可現在被奪走的孩子父親卻龜縮起來,居然要放過賀寶龍,怎能不讓他氣憤上頭。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的馮誌更是怒不可遏:“關我屁事!彆的孩子關我屁事!我的孩子誰來給他主持公道!”
“我們給你主持公道!”鄭方圓也站起身來,眼神如同兩道利劍直視著馮誌,堅毅無比。
馮誌被鎮住了一下,不過也就一下而已,轉眼便是苦笑不屑:“你們拿什麼主持公道,就算你們辦了他又能怎樣,時間來不及了!!!”
在馮誌的判斷中,就算抓住了賀寶龍,也是無濟於事。隻不過造福彆人,他的孩子趕不上趟了。因為在秦中,教育政策上有規定,高中階段轉學極其嚴格,需要市教育局黨委集體開會研究形成決議才行。
這樣規定當然是合理的,防止的就是那種曲線救國的關係戶。比方說有的學生成績不好,考的學校很差,或者是什麼民辦高中,然後憑借權力和鈔能力,輕輕鬆鬆就轉進了六大名校,那不是典型的教育不公嗎?
所以聽到此話的馮誌隻會覺得鄭方圓是在誇海口,今年高一入學不解決,後麵為了自己一個孩子去撬動整個市教育局,顯然是天方夜譚。
除非是有市領導親自發話,或許還有可能。而且還不能是一般的市領導,市教育局長可不會買什麼普通副市長的賬,去乾這麼大的事。
如果列舉一下,也就幾個人。書記、市長、兼任市教育工委書記的市委副書記、組織部長、紀委書記、分管教育副市長、市大人主任、市政協主席,差不多也就這幾個人。當然,有些非市領導但權力不小的也可能辦得到,比方說組織部常務副部、紀委常務副書記什麼的。
總結起來,就是要麼能管他帽子,要麼能卡他脖子,要麼能打他板子的。
鄭方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撬動這些人發話,甚至可能都沒想過。眼下他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讓馮誌配合自己,把這個成績拿下來,不能讓它溜了。其他的,到時再說吧。
打定主意,鄭方圓鄭重道:“你如果要我給你保證,我沒辦法保證,因為我不是市教育局局長。但我能告訴你的,隻有幾個點。第一,我這次來,是經過市紀委批準的,甚至直接告訴你,是書記批準的,他對這件事非常重視。第二,我們這次不但要查賀寶龍,也要借此機會好好整頓一下教育係統的作風問題。講寬一點,如果是製度上出了問題,那市教育局也難辭其咎。第三,如果能通過這件事全麵整頓教育係統,至少整頓中考製度,那你孩子遭遇的不公,就有解決的希望!”
頓了一下,鄭方圓拿起自己的身份證和通知書,對著馮誌冷冷道:“我也是一名父親,我隻知道一個道理,當自己孩子遭遇不公正對待的時候,作為父親,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去幫她解決,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豁出去。這樣即便最終不能成功,也能坦坦蕩蕩地告訴她,爸爸儘力了。給她做出了一個負責的榜樣,將來她在人生路上才不會唯唯諾諾、任人欺負。這比讀什麼學校、考什麼大學,更重要。言儘於此,我們走吧。”
說完,便大步流星朝門口走去。倒是冷剛柔有點懵了,這是整得哪一出,就這麼走了?
正當她也準備收拾離開時,馮誌開口了。
“真能幫我兒子解決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