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急著開口，隻以神念四下遊走——巷口、屋脊、暗窗、井口……十三道若有若無的殺機潛伏在灰霧裡，如蛛網收束，最終指向巷底那座半塌的祠堂。
祠堂門匾斜掛，“魚骨廟”三字被蟲蛀得隻剩輪廓。
門檻裡側，一排紅燭無聲自燃，燭火竟是幽綠色，映得堂中神像的臉忽明忽暗，那神像並非凡俗龍王，而是一尊披鱗帶角的鬼麵修羅。
幽十三停在門檻外，躬身：“樓主已在裡麵等您。”
鐵血王分身抬眼，看見修羅像腳邊擺著一張矮幾，幾後跪坐一名白衣少年，正以手指蘸著朱砂，在地麵勾畫繁複符紋。
少年眉心一點青焰，像將熄未熄的鬼燈。隨著他指尖遊走，修羅像的嘴角竟慢慢咧開，似要活過來。
“幽冥樓新煉的‘修羅化影陣’？”鐵血王分身淡淡開口，“看來你們樓主對今晚很上心。”
幽十三低笑不語，隻伸手做請。
……
祠堂內。
燭火驟亮，映出壁上密密麻麻的牌位，每一塊都無名，隻刻一隻張開的鬼眼。
神龕之後，一道暗門悄然滑開，門後並非黑暗，而是一條極狹長的懸空棧道，以鐵索吊著，下臨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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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索上每隔十步便懸一盞青燈，燈焰如豆，照見深淵裡偶爾翻起的黑影，似魚非魚，似蛇非蛇，背生人臉。
鐵血王分身神色不動，踏上棧道。
幽十三卻不再跟隨，隻在門邊垂首：“樓主喜靜，老朽不便同往。”
鐵索微晃，燈焰亂搖。
約莫盞茶工夫，前方出現一方天然石台，方圓不過丈許，邊緣垂落黑色藤蔓，藤蔓上結著一顆顆嬰兒拳頭大的血色果實，風一過，竟發出低低啼哭。
石台中央，擺著一張石桌、兩隻石凳。
其中一隻已有人坐。
那人全身籠在寬大黑袍裡，帽兜壓得極低，隻露一截蒼白下頜，與桌上一盞琉璃燈相映。
燈火呈幽藍，燈芯卻是一縷凝固的黑霧，細看竟在緩緩流動，像被封印的怨魂。
“多年不見，王爺風采更勝往昔。”聲音雌雄莫辨，像無數人在同時開口，層層疊疊，回蕩在深淵上方。
鐵血王分身撩袍坐下，目光落在對方袖口，那裡用銀線繡著一輪殘缺月痕，與幽冥樓尋常弟子的“鬼眼”標記不同，倒更像某種古老圖騰。
“樓主客氣。”他語氣淡漠，“開門見山吧，你要見我，不隻是敘舊。”
幽冥樓主輕笑，指尖在桌麵一敲，幽藍燈火驟盛，映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絹帛。
絹帛上繪著一名少年側影，正是李青塵。
“萬聖宗親自通緝的敵人，鐵血王也敢保，真是好大的膽量。”
鐵血王分身目光微凝，“你接了萬聖宗的單？”
幽冥樓主搖頭，“萬聖宗何等勢力，怎麼會乾如此下三爛的事。”
“但這張畫像，”幽冥樓主指尖輕點，絹帛上的少年側影竟像活過來般微微偏頭，唇角勾起一抹譏誚，“是萬聖宗宗主親傳，林昊親自交來的。”
“林昊！”
鐵血王分身低語，林昊和李青塵的矛盾，他自然清楚。
甚至於，萬聖宗同李青塵的矛盾，皆是有林昊一手引起，他要對李青塵出手，倒也說得過去。
“你請我來，就為此事？”鐵血王分身沉聲道。
“王爺誤會了。”
“我要與王爺談的，是另一樁買賣。”
幽冥樓主沉聲道。
鐵血王分身不語，隻抬手在石桌上輕輕一拂，石屑紛落，桌麵現出一道深寸許的平滑凹痕，如刀切豆腐。
“本王不喜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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