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風暴來得比劍訊中描述的更為暴烈。
林霄立於靈舟艦首,白發在狂風中如戰旗般獵獵作響。無名劍懸於腰側,劍鞘上凝結的鹽晶隨著船身搖晃簌簌剝落,在甲板上碎成細小的星辰。三日疾馳,他右眼中的冰藍已褪去大半,但左眼金焰卻燃燒得愈發熾烈,將迎麵撲來的浪沫蒸騰成鹹澀霧氣。
"家主,前方五十裡就是劍島!"
霧奴的聲音混雜在雷聲中傳來。它此刻已與靈舟完全融合,船帆上浮現出它模糊的麵容。林霄微微頷首,劍瞳穿透雨幕,看到了令人心悸的景象——
本該如利劍般刺出海麵的島嶼,此刻被巨型漩渦包圍。漩渦直徑超過十裡,邊緣處海水立起百丈高的水牆,無數青銅碎片在水牆中翻滾閃爍,如同一條首尾相銜的金屬巨龍。更可怕的是漩渦中心,那裡海水完全消失,露出深不見底的海眼,幽藍電光不時從深淵中迸射,將雲層染成病態的紫紅色。
"青銅殘片..."林霄輕撫心口劍印。自從接近南海,那裡的灼熱感就不斷增強,現在幾乎像塊燒紅的烙鐵貼在皮膚上。儲物袋中的天問劍殘骸與青銅殘片也在瘋狂震顫,仿佛隨時會破袋而出。
靈舟突然劇烈傾斜。右側海麵毫無征兆地隆起,一條堪比戰艦大小的觸手破水而出,表麵布滿吸盤狀的詭異符文。觸手拍向靈舟的瞬間,林青璿從艙內閃出,寒冥劍隨意一揮,觸手前半截頓時凍成冰雕,在浪濤中炸成齏粉。
"九幽殿的巡海魔魟。"她踏浪而立,發梢間冰晶碰撞出清越聲響,"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
林霄看向妹妹。三日來,她與寒冥劍的融合愈發完美,此刻即便不持劍,周身也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冰霧。最顯著的變化是她的瞳孔——原本漆黑的眸子現在呈現出極地冰層般的淡藍色,凝視久了會讓人產生被看透靈魂的錯覺。
殘存的觸手縮回海中,染出一片墨綠。林青璿忽然皺眉:"不對勁,魔魟血液本該是紅色..."話音未落,整片海域突然沸騰,更多觸手如森林般升起,每根都流淌著墨綠毒液。
"是陷阱。"林霄無名劍出鞘三分,"他們在拖延時間。"
仿佛印證他的判斷,海眼方向突然傳來沉悶轟鳴。一道血光衝天而起,在雲層上投射出巨大的門形虛影。門扉表麵刻滿猙獰浮雕,依稀可見九個人形被鎖鏈纏繞在門環上。
"血祭已經開始了!"林青璿寒冥劍直指血光,"那七名族人..."
林霄不再保留。他拔劍向天,心口劍印爆發出刺目金芒。天闕劍脈全力運轉下,方圓百丈的海水被無形力場排開,形成短暫的真空地帶。觸手們僵在半空,如同被琥珀封印的蟲豸。
"天闕九式·千嶂!"
無名劍揮落,數百道金色劍罡如孔雀開屏般綻放。每道劍罡都精準命中一條觸手,將其斬斷的同時,劍意順著神經脈絡直搗深海本體。海麵下傳來悶雷般的痛吼,墨綠色血液如噴泉般從各處湧出,將這片海域染成毒沼。
"走!"
林霄抓住妹妹手腕,兩人踏劍而起。靈舟在他們離去的瞬間解體,化作萬千水箭射向殘餘觸手,為主人爭取時間。當兄妹倆逼近漩渦邊緣時,水牆中突然射出密集的青銅碎片,每一片都帶著足以洞穿元嬰修士的恐怖動能。
林青璿冷哼一聲,寒冥劍劃出半圓。冰藍色劍幕展開,襲來的青銅碎片紛紛凍結,在劍幕上撞出蛛網裂紋卻無法突破。林霄趁機劍瞳全開,金光掃過水牆,突然在某處定格——
"那裡!"
無名劍刺入水牆某點,看似隨意的一擊卻引發連鎖反應。整麵水牆的青銅碎片突然改變軌跡,開始圍繞劍尖旋轉,很快形成一條穩定的金屬通道。通道儘頭,海眼邊緣的礁石上,九幽殿的人影清晰可見。
"抓緊我。"林霄攬住妹妹纖腰,兩人化作金藍交織的流光射入通道。青銅碎片在身周呼嘯而過,最近的距離皮膚不過寸許,卻始終無法真正觸及。這是天闕劍脈對同源金屬的天然壓製,也是劍瞳預判軌跡的神妙。
當兩人突破最後的水幕時,眼前的景象讓林霄瞳孔驟縮——
七名林家子弟被鐵鏈懸在海眼上空,每人胸口都插著柄青銅短刃。鮮血順著刀刃流入下方刻滿符文的石槽,再彙入海眼深處。更令人憤怒的是,這些年輕人雖然奄奄一息,卻都被邪法保持著清醒,眼中痛苦與絕望幾乎化為實質。
"哥...那是血煉鎖魂術..."林青璿聲音發抖,"他們在用林家血脈...模擬天闕劍脈..."
石槽旁,九名黑袍人正在維持陣法。看到兄妹倆現身,為首者掀開兜帽,露出張布滿縫合痕跡的臉:"劍帝大人來得真快,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他踢了踢石槽,"再有一刻鐘,"門"就會——"
寒冥劍的冰霜劍氣將他的頭顱凍成冰坨。林青璿含怒出手,劍勢餘波將其餘八人逼退數丈。林霄則閃身來到懸吊的族人前,無名劍連斬七下,精準切斷鎖鏈卻不傷肌膚分毫。
"家...主..."最先獲救的青年咳著血沫,"小心...海眼裡有..."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石槽中的血線沸騰起來,形成詭異的逆流——不是流向海眼,而是從海眼中湧出!林霄本能地橫劍格擋,一道血箭撞在劍身上,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退!"
他攬著族人急退,同時劍瞳鎖定海眼。深淵中,某種龐然大物正在上浮。最先露出水麵的是九根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粗大鎖鏈,與石槽中的血線相連。隨著青銅柱升高,林霄的心臟瘋狂跳動——這些柱子與他在劍道長河幻象中看到的柱子一模一樣,隻是材質不同!
"哥!"林青璿突然驚呼,"你的劍印!"
林霄低頭,發現心口劍印不知何時已轉為暗紅,無數細如發絲的血線從印記中伸出,正試圖連接青銅柱上的鎖鏈。更可怕的是,他救下的七名族人胸口傷口也開始泛出詭異金光,與劍印產生共鳴。
"原來如此..."縫合臉修士的頭顱竟還能說話,滾落在地發出怪笑,"所謂林家血脈...不過是天闕劍宮的..."
寒冥劍將這顆頭顱徹底粉碎。林青璿擋在兄長身前,劍尖直指剩餘的黑袍人:"你們對族人做了什麼?"
"不是我們。"一名黑袍人扯開衣襟,露出胸口與林霄相似的劍印,"是血脈本身的呼喚。"
仿佛印證他的話,七名獲救族人突然集體抽搐,胸口金光大盛。林霄感到某種古老意誌正通過他們的血脈向自己傳來信息,海量畫麵強行湧入識海——
他看見浩瀚雲海中的懸浮宮殿,看見九根柱子鎮壓著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最後看見個模糊身影揮劍斬斷柱子,任由宮殿墜入凡塵...
"啊!"
劇痛讓林霄單膝跪地。無名劍插入礁石才穩住身形,劍身承受不住兩種力量的衝突,表麵浮現細密裂紋。林青璿想要扶他,卻被突然暴走的寒氣逼退——寒冥劍感應到上古宿敵的氣息,竟自主激發全部威能。
"青璿...彆過來..."林霄咬牙壓製劍印異動,"他們在利用...血脈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