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玄天劍宗的九重山門次第亮起燈火,遠遠望去如同一條火龍盤踞在山脊之上。葉塵踏著青石台階緩步上行,每一步都沉穩有力。天霄劍化作的劍痕在他左手掌心微微發熱,仿佛一顆不安分的心臟在跳動。
"九響鐘鳴,非比尋常。"守塚老人跟在葉塵身後,聲音壓得很低,"上一次九鐘齊鳴,還是三十年前血煞門大舉來犯之時。"
葉塵沒有答話。他的目光穿過層層山門,落在最高處那座巍峨的主殿上。殿前廣場人影憧憧,各峰弟子正從四麵八方彙聚而去。夜風送來隱約的議論聲,卻辨不分明內容。
山道轉彎處,一株千年古鬆的陰影下立著三個身影。葉塵腳步不停,卻在經過時微微側首。鬆針的陰影在那人臉上投下細碎的暗紋,卻遮不住那雙如毒蛇般陰冷的眼睛——趙無痕。
"葉師弟好大的麵子,竟讓全宗上下等候多時。"趙無痕嘴角扯出一個刻薄的笑容,右手有意無意地搭在腰間劍柄上。他身後兩名弟子配合地發出嗤笑,笑聲在寂靜的山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葉塵目光掃過三人,腳步絲毫未頓。就在雙方錯身而過的刹那,趙無痕的佩劍突然發出一聲哀鳴,劍鞘上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你!"趙無痕駭然變色,急忙拔劍查看。精鋼鍛造的劍身竟已布滿細密裂痕,在他抽出的瞬間碎成數十片,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葉塵頭也不回地繼續前行,隻有夜風送來他平靜的聲音:"劍如其人。"
守塚老人回頭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三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加快腳步追上葉塵,低聲道:"劍心通明,果然不凡。不過小子,鋒芒太露易折啊。"
"前輩教誨的是。"葉塵微微頷首,左手卻不自覺地撫上天霄劍痕。他能感覺到劍塚中那柄沉睡三百年的神劍正在蘇醒,每一次脈動都與他心跳同步。這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失散多年的老友重逢。
主殿廣場上已聚集了上千名弟子,按各峰序列整齊排列。葉塵作為內門弟子,本應站在第三序列,卻被一名執事長老引至最前排。這個細微的變化引起一陣低語,如同水波在人群中擴散。
"肅靜!"一聲清喝從殿前高台傳來。眾人抬頭,隻見宗主玄霄子一襲素白長袍,負手立於月下。他身後站著七位峰主,而大長老玄冥子則立於右側首位,一雙鷹目在夜色中泛著冷光。
葉塵注意到宗主臉色略顯蒼白,眉心一道金紋比往日暗淡許多。而大長老周身氣息卻異常活躍,衣袍無風自動,隱隱有黑氣在袖口流轉。
"今日召集全宗,是有兩件要事宣布。"玄霄子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其一,血煞門三日前攻破我宗西南三處據點,殘殺弟子二十七人。"
廣場上一片嘩然。葉塵瞳孔微縮,想起劍塚外血劍公子那張狂的笑容。那不是偶然挑釁,而是大戰前的試探。
"肅靜!"玄霄子抬手壓下騷動,"其二,三月後恰逢百年一度的"天劍大比",我宗將選派十名弟子參加。按慣例,人選由各峰推舉後經比試確定。"
葉塵敏銳地注意到,當宗主說到"天劍大比"時,大長老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而站在他身後的趙無痕更是挺直了腰背,臉上寫滿勢在必得。
"今日起,全宗進入戒備狀態。"玄霄子環視眾人,"各峰加強巡邏,沒有手令不得擅自離山。解散。"
人群開始有序散去,葉塵卻收到執事長老的眼神示意,讓他留下。很快,廣場上隻剩下核心弟子和各峰長老。夜風突然變得凜冽,卷起幾片枯葉在青石板上打轉。
"葉塵。"宗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聲音忽然柔和了幾分,"聽聞你已通過劍心試煉?"
葉塵上前一步,拱手行禮:"回宗主,弟子僥幸突破。"
"好,很好。"玄霄子微微頷首,目光卻越過他看向守塚老人,"劍塚可有異動?"
守塚老人佝僂著背走上前:"回宗主,葬劍淵今日確有異象,天霄劍..."
"咳咳!"大長老突然咳嗽兩聲,打斷了他的話,"宗主,當務之急是應對血煞門威脅,這些瑣事容後再議不遲。"
玄霄子深深看了大長老一眼,不置可否,轉而問道:"葉塵,你在劍塚可曾遇到外人?"
"血劍公子曾現身挑釁。"葉塵如實相告,卻隱去了天霄劍認主一事。他能感覺到大長老銳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刮過他的臉龐。
"果然。"宗主輕歎一聲,"看來血煞門已經按捺不住了。諸位,隨我入殿詳議。"
葉塵正要跟隨眾人入殿,卻被守塚老人一把拉住。老人衝他搖搖頭,低聲道:"小子,有些事你現在知道還為時過早。隨我來。"
兩人避開主殿,沿著一條偏僻小徑來到後山一處僻靜的竹亭。亭中石桌上擺著一壺清酒,兩隻玉杯,似乎早有準備。
"坐。"老人示意葉塵落座,自己則顫巍巍地斟滿兩杯酒,"嘗嘗,這是用劍塚旁的寒梅釀的,三百年陳釀。"
葉塵接過酒杯,卻沒有立即飲用。月光透過竹葉間隙灑在杯中,映出一片細碎的銀光。"前輩有話不妨直說。"
老人仰頭飲儘杯中酒,長舒一口氣:"你可知道,玄天劍宗創派祖師是誰?"
葉塵一怔:"典籍記載,是三百五十年前的玄天真人。"
"半真半假。"老人冷笑一聲,"玄天真人確有其人,但他隻是名義上的創派者。真正奠定劍宗根基的,另有其人。"
夜風忽然靜止,竹葉不再沙沙作響。葉塵感到左手劍痕一陣灼熱,天霄劍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在他血脈中輕輕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