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的目光像浸了油的黏痰,在林溪月身上滾來滾去,從她被風掀起的月白裙角,到她緊抱沈硯時微微起伏的肩頭,最後落在她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頰上。他伸出粗糙的拇指,慢悠悠地蹭了蹭嘴角的胡茬,露出黃黑的牙齒:“小娘子,彆抱著那病秧子硬撐了。你看你這細皮嫩肉的,跟著俺回溶洞,保準天天有肉吃,比在野山萍那破院裡啃乾餅子強。”
“你閉嘴!”林溪月的聲音發顫,不是因為怕,是氣的。她野山萍修真院的弟子,就算是外門,也容不得這種盜匪玷汙。左手悄悄攥緊符袋,袋裡的“煙幕符”邊緣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她省了三個月月錢買的,本想留著給沈硯做護身符,沒成想要用來對付這種貨色。懷裡的沈硯不知何時皺緊了眉,呼吸變得急促,頸間的青斑又深了幾分,顯然是被這汙穢的話語刺激到了。
“張老頭,你倒是放個屁啊!”黑煞不耐煩地用鬼頭刀的刀背磕了磕腳下的岩石,火星濺起來,在他胸口的黑熊紋身上跳了跳,“交人,還是交命?給你三息時間考慮——一!”
張老的臉比他手裡的龍頭拐杖還青。他身後的四名護衛早已握緊彎刀,刀身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可凝元後期的威壓像塊巨石壓在他們肩頭,刀刃都在微微發顫。“黑煞,”張老的聲音帶著被靈力壓迫的沙啞,“我流雲商隊在丹鼎城的‘聚寶樓’有股份,樓裡的供奉長老可是凝元巔峰。你若傷了我們,他老人家不會放過你。”
“凝元巔峰?”黑煞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仰頭笑得前仰後合,胸口的黑熊紋身跟著他的動作活了過來,“在這斷骨崖,彆說是凝元巔峰,就是化靈境來了,也得看俺黑煞的臉色!”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凝元後期的靈力如決堤的洪水般湧來,地麵的碎石都被震得跳起來。
張老悶哼一聲,連連後退三步,脊背撞在貨箱上才穩住身形,嘴角溢出一絲暗紅的血。“掌櫃的!”護衛們急忙上前扶住他,方才勉強成型的刀陣瞬間潰散,四人額角都滲出了冷汗——這就是境界的天塹,聚氣後期在凝元後期麵前,連像樣的反抗都做不出來。
“識相的就把貨箱裡的‘冰晶玉’全倒出來,”黑煞得意地用刀指著林溪月,“再把這小娘子和帳篷裡的妞送進俺的山洞,俺可以讓你們帶著骨頭滾出斷骨崖。”他的目光掃過雲澈,像在看一隻擋路的螞蟻,“至於這野山萍的小崽子,留著也是個禍害,廢了他的手腳,扔去喂崖下的禿鷲。”
“你敢動他試試!”林溪月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死死抱著沈硯不肯鬆手。她想起去年冬天,雲澈為了給她搶一味治風寒的“雪絨草”,在黑風嶺的雪地裡趴了三個時辰,回來時凍得嘴唇發紫,卻還笑著說“這草藥效足”。
兩名盜匪獰笑著衝向雲澈,左邊那個滿臉橫肉的家夥舉著鋼刀劈向他的頭頂,刀刃帶著風聲,顯然是想一刀把他劈成兩半。“找死!”雲澈低喝一聲,將聚氣中期的靈力全灌進短刀,身體像風中的蘆葦般猛地向右側偏,避開刀鋒的同時,短刀順著對方的肋下刺了進去。
“嗤啦——”
短刀沒入半尺,那盜匪慘叫一聲,眼睛瞪得像銅鈴,捂著肚子倒在地上,鮮血順著指縫汩汩往外冒。右邊的盜匪見狀紅了眼,罵罵咧咧地揮刀砍向雲澈的脖頸,刀風帶著鐵鏽味刮得他臉頰生疼。雲澈來不及抽刀,隻能猛地向後仰倒,身體幾乎與地麵平行,刀鋒擦著他的鼻尖劃過,帶起的勁風削掉了他幾縷頭發。
“有點意思。”黑煞摸著下巴,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可惜啊,在俺麵前不夠看。”他屈指一彈,一道土黃色的靈力匹練射了出來,這靈力不像王奎的那般陰毒,卻帶著山崩地裂般的厚重,所過之處,空氣都被壓得發出“嗡嗡”的悶響。
“雲澈!”林溪月想也沒想就往前衝,卻被張老死死拉住。“彆去!”張老的聲音帶著急怒,“那是‘裂山勁’,沾著就碎骨頭!”
“砰!”
靈力匹練砸在雲澈腳前的地麵上,炸開一個半尺深的土坑,飛濺的碎石像刀子般劃破了他的額頭。鮮血順著眉骨流下來,糊住了他的左眼,視線瞬間變得一片血紅。他踉蹌著後退兩步,胸口像被巨石碾過,氣血翻湧得厲害,握著短刀的手止不住地顫抖——這就是凝元後期的力量?僅僅是一道隨意彈出的靈力,就差點讓他站不起來。
“小子,骨頭倒是挺硬。”黑煞挑了挑眉,用刀指著林溪月和帳篷,“把那小娘子和帳篷裡的妞拖出來,這小子廢了他的手筋腳筋,扔去喂禿鷲。”
四名盜匪立刻分成兩撥,兩人獰笑著撲向林溪月,另外兩人則抄起腰間的繩索,直奔帳篷而去。“放開我!”林溪月拚命掙紮,可她一隻胳膊受了傷,根本抵不過兩個壯漢的力氣,被硬生生拽得鬆開了沈硯。沈硯的身體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頸間的青斑瞬間蔓延到了臉頰。
“沈硯!”林溪月目眥欲裂,一口咬在抓著她胳膊的盜匪手上。那盜匪痛呼一聲,反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林溪月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嘴角滲出血絲。
就在這時,帳篷的簾子“唰”地被掀開。蘇雲躺在一副簡易的擔架上,由張老的一名護衛抬著走了出來。她的臉色白得像紙,嘴唇毫無血色,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掃過黑煞和那群盜匪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就憑你們這群崖下的耗子,也配碰我們野山萍的人?”
黑煞的目光落在蘇雲臉上,頓時直了眼。這女娃雖然病懨懨的,可眉眼精致得像畫裡走出來的,尤其是那雙帶刺的眼睛,比林溪月那副倔強的模樣更勾人。“喲,沒想到這病秧子還是個美人胚子。”他舔了舔嘴唇,笑得越發貪婪,“正好,一起帶回溶洞給兄弟們樂嗬樂嗬,讓你們知道知道,野山萍的嬌花,也得在泥裡開!”
“你敢!”雲澈怒吼著就要衝上去,卻被兩名盜匪從身後死死按住。一人抓住他的肩膀,另一人掄起刀背,狠狠砸在他的膝蓋上。“哢嚓”一聲脆響,雲澈猝不及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撞在堅硬的岩石上,疼得他眼前發黑。
“放開我!你們這群混蛋!”雲澈拚命掙紮,可盜匪的力氣極大,將他的胳膊反剪到身後,用粗糙的麻繩死死捆住。他眼睜睜看著林溪月被捂住嘴拖向石梁另一端,看著蘇雲的擔架被粗暴地搶奪,看著沈硯躺在地上毫無動靜,胸口像是被無數隻手攥住,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
“野山萍的小崽子,脾氣倒是不小。”黑煞走到他麵前,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臉,沾著血汙的刀刃擦過他的皮膚,“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是斷骨崖,多少自命不凡的修士,到了這兒都得斷幾根骨頭。”
雲澈死死瞪著他,額角的鮮血滴落在地上,與碎石混在一起,像一朵朵絕望的花。他想起剛進野山萍時,師父摸著他的頭說“修士的風骨,比修為更重要”;想起院長站在講台上,指著院徽說“野山萍的弟子,寧折不彎”。可現在,他卻像條狗一樣被捆在地上,看著同伴被欺淩,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屈辱感像毒蛇般鑽進心裡,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篝火的光芒在他眼前明明滅滅,映出黑煞那張猙獰的臉,映出林溪月被拖拽時不斷回頭的絕望眼神,映出蘇雲躺在擔架上依舊挺直的脖頸。
“把他們帶走!”黑煞不耐煩地揮揮手,又指了指地上的沈硯,“這病秧子還有氣沒?沒氣就扔去喂禿鷲,省得占地方。”
一名盜匪踢了沈硯一腳,見他沒反應,便獰笑著抬腳就要踩下去。就在這時,沈硯的眼睛突然睜開了。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清明,隻有濃稠如墨的黑氣,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某種野獸的低吼。
黑煞的臉色猛地一變:“這小子……有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