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澈的腳步落在紅地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在問道殿內激起層層漣漪。
殿內原本低低的交談聲驟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不再是單純的好奇或探究,而是摻雜了敬畏、疑惑、惋惜,甚至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忌憚。
“是他……真的是他!”
“青府十三郡傳遍的那個少年,用凝元境修為斬了通玄境的李青山和墨玄!”
“聽說他用了爆元丹和通玄傀儡才做到的,但那也夠嚇人了,畢竟是越了兩個大境界啊!”
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密集,也更激動。青府十三郡雖大,能讓各郡修士津津樂道的人物卻不多,而雲澈無疑是近半年來最耀眼的一個。那場發生在野山萍分院附近的驚世之戰,早已隨著幸存者的描述傳遍了十三郡,尤其是雪龍郡作為十三郡的核心,更是把這場戰役傳得神乎其神。
上首的長老們也不例外。
天樞院的丹長老撚著藥鼎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頓,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他想起三個月前收到的密報——那個叫雲澈的少年,為了斬殺通玄境的墨玄,硬生生扛住了爆元丹的反噬,那種意誌力,連他都覺得心驚。
天璿院的器長老眉頭動了動,疤痕扭曲了一瞬。他對那個傳聞中的“通玄傀儡”更感興趣,能驅動通玄境傀儡的秘法,整個青府十三郡都寥寥無幾,這少年是從哪裡學來的?
天璣院的陣長老放下了手中的玉簡,溫和的目光在雲澈身上停留了許久。他記得情報裡說,這少年不僅戰力驚人,對陣法也頗有研究,當初就是靠破了李青山的“鎖靈陣”才抓住了反殺的機會。
雷長老摩挲著腰間的雷紋玉佩,眼神複雜。作為天權院的首席,他最看重實戰能力,雲澈以凝元斬通玄的戰績,足以讓任何修士側目。但……他瞥了一眼雲澈的丹田位置,那裡的氣息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聚氣七層,而且經脈傳來的滯澀感騙不了人——確實是寸斷之象。
風長老攏了攏耳邊的發絲,眸光閃爍。她比其他長老更清楚一些細節,比如情報中提到的,雲澈體內的真元並非尋常屬性,而是帶著一絲極淡的……黑暗氣息。那種氣息讓她本能地有些不適,那是一種百年未曾在修真界出現過的特殊真元。
殿內的沉默越來越久,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微妙。
長老們都在權衡。
雲澈的潛力毋庸置疑。能在凝元境就創下那般戰績,心誌、膽識、手段都遠超同輩,若是放在平時,恐怕早就被長老們搶著收入門下。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廢了。
經脈寸斷,修為跌落到聚氣七層,這在修真界幾乎意味著修行之路已經走到了儘頭。就算他曾經再驚豔,一個無法再精進的修士,對任何一位長老而言,都失去了培養的價值。
更讓他們猶豫的是那黑暗真元。百年前,曾有一位修煉黑暗真元的修士在青府十三郡掀起過腥風血雨,最後被數位通玄大能聯手鎮壓。自那以後,黑暗真元便成了禁忌,雖然沒有明文禁止修煉,但也極少有人敢觸碰。雲澈身負這種罕見的真元,本身就帶著一層風險。
收他為徒,意味著要承擔巨大的風險,卻可能得不到任何回報。
“咳咳。”
打破沉默的是丹長老。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雲澈身上,帶著幾分審視:“雲澈小友,老夫聽聞你曾在丹鼎城養傷?”
雲澈拱手:“正是。”
“那你對煉丹之道可有涉獵?”丹長老繼續問道,語氣聽不出喜怒。
“略懂一些基礎。”雲澈如實回答。
丹長老點點頭,語氣卻轉淡:“老夫的天樞院,講究的是心火純粹,與藥草共鳴。你體內的真元……”他頓了頓,沒有明說“黑暗”二字,卻意有所指,“與丹火相衝,怕是難以精進。老夫這裡,怕是容不下你。”
這個理由比單純的“經脈儘斷”要委婉得多,卻也堵死了路。
緊接著,天璿院的器長老開口了,聲音像兩塊石頭摩擦:“老夫煉器,需以真元淬煉礦石,講究剛猛純粹。你如今經脈受損,真元滯澀,連最低階的玄鐵都熔不了。而且……”他瞥了一眼雲澈的丹田,“你那特殊的真元,若是注入法器,怕是會汙了器靈。”
又是一個拒絕,理由更直接,點出了他的經脈和真元兩個致命傷。
天璣院的陣長老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惋惜:“陣法之道,需以真元為引,勾連天地靈氣。你的經脈……怕是支撐不了複雜的陣紋刻畫。老夫雖惜才,卻也無能為力。”他頓了頓,補充道,“你破陣的智謀確實難得,但老夫收徒,終究要看修行潛力。”
三位首席長老接連表態,態度明確。
其他長老見狀,也紛紛開口。
“老夫主修冰係功法,與你屬性不合。”
“我開陽院講究肉身強橫,你如今的狀況……”石長老搖了搖頭,他最看重實戰,卻也明白經脈儘斷對修士意味著什麼。
“天權院的雷係功法霸道,需體質強橫者方能修煉,你……”雷長老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玉衡院雖修風係,卻也需經脈暢通方能禦氣乘風,雲澈小友,恕老夫不能收錄。”風長老的聲音依舊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一位位長老,或委婉,或直接,都給出了拒絕的理由。
他們的話語中,不再有之前的輕視,反而多了幾分惋惜和無奈。他們承認雲澈曾經的輝煌,甚至認可他的膽識和智謀,但這些,在“經脈寸斷”和“黑暗真元”這兩個現實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修真界,潛力終究要落實到修為上。一個無法再進步的修士,就算有再多的輝煌過往,也難以得到頂尖強者的青睞。更何況,雲澈的黑暗真元還像一顆定時炸彈,讓他們不敢輕易觸碰。
林溪月站在殿側,氣得臉頰通紅,攥緊的拳頭指節發白。她想不通,這些平日裡道貌岸然的長老,怎麼能如此勢利!他們明明知道雲澈有多厲害,卻因為他現在修為跌落就拒之門外!
沈硯也滿臉怒容,若不是場合不對,他恐怕早就衝上去理論了。他親身經曆過雲澈的厲害,那些長老憑什麼因為修為就否定一個人的全部?